第二卷 天仙子 第二十八章 我叫逢四

月嬌還沒說話,宋鈺又擡手指著庭院外面,在籬笆墻後面,有一個黑影筆直站立:“站在籬笆外那人是在等你?”

籬笆外一直站在一個三十開外的男子,從他出現的那一刻起就如一截木頭似的站在那裏,無視於周圍的來來往往路人對他的指指點點,雙手抱臂站在原地。

那人氣息悠綿,吐息之間幾乎令人難以察覺,單是這一點就不得不讓宋鈺刮目相看,這樣的人是最危險的,因為宋鈺自己就是這樣的人。

透過籬笆墻縫隙,能清楚地看見他雙腿上綁著的兩柄匕首。

天關城城內禁止身負刀劍出行,就算農夫買一把鋤頭也得到城衛司指定的戴梁鐵器行去購買,每戶人家甚至還要限定鋤頭、鐮刀的數量,以防止有人將農具重新回爐打造成兇器。身上帶著刀劍出門更是一種禁忌,一旦發現便會被投進大牢。天關城的治安極好,偶爾有些痞子小青年打打鬧鬧,也是看見鐵馬鋼劍的城衛司也立即收手,臉上一團和氣。

至少在白天的時候是這樣的。

能在天關城公然攜帶刀劍而不懼城衛司盤查的人,自然有些來頭。

那人聽見宋鈺的話,也幹脆地進入籬笆墻內,淡淡瞟了宋鈺一眼,朝月嬌說道:“月嬌姑娘,我還在等你的回復,花司長的邀請從來沒有人拒絕過。”

“發生了什麽事?”宋鈺從門檻上站了起來,對望著那中年男子。

“沒事,花司長聽聞我在跳月節有些節目,想先睹為快,邀請我明晚去城衛司呢。”

“好色膽。”宋鈺贊了一聲,露出低賤諂媚到欠抽的笑容,微微俯身向那人行頷首禮:“原來是到花司長府邸,看來我少不得要沾沾月嬌姑娘的光了。我是月嬌姑娘的琴師,看來少不得也要跟著走著一遭。”

“花司長麾下從來不缺少兼具才藝的佳麗,更不需要你越俎代庖。”那男子倨傲地抱著雙手,對宋鈺的直視也不為所動,只是望著月嬌,等待著她的回答。

“我知道。”月嬌朝宋鈺笑笑,揮手阻止宋鈺繼續說下去:“放心吧,我不會有事。我先回雍錦坊去,有大娘做主你不用擔心。”

宋鈺點點頭,雍錦坊做開門迎客的買賣,在城衛司這些地方肯定有一些花錢買平安的交情,只是聽說花司長一向胃口很好,色膽包天,就是不知道大娘能否擺平。宋鈺轉身進屋將僅剩的一柄長劍捧了出來,咧嘴笑笑小聲對月嬌說道:“姓花的很肥,想來跑得也不快,他真要耍無賴,你就閉著眼睛朝他下面一劍刺去。出事了你到我這裏來,我會幫你的,相信我!”

宋鈺這話自然瞞不過旁邊那面色陰霾的男子,但那人居然沒有任何反應,甚至是連開口說話的動作也沒有,宋鈺幾乎懷疑面前這扮相冷酷的人是不是一截沒有思維的木頭樁子。

月嬌笑笑,小聲說道:“我一離開這裏你就動身出城,咱們海口城見!”

月嬌走了,院子裏還隱隱殘留著那抹淡淡的幽香。

宋鈺坐在台階上,頭靠門框仰望著天空,天色有些陰沉,烏黑的雲團從遠處飄來懸停在天關城上空,令人窒息。

城衛司是天關城的核心之所,僅次於城主府,那裏自然是戒備森嚴,但宋鈺覺得整個天關城,除了城主府和城衛司的大牢,其他地方都還攔不住自己,宋鈺擔心的是要不要去那裏和花司長見一面,既然決定了和那張臉譜面具告別,自然要說到做到。

宋鈺朝著城外走去,他需要清凈地想想,花司長邀請月嬌去自己府邸的目的就算三歲小孩也能看出來,宋鈺思考的是自己對月嬌是一種什麽態度,他與月嬌之間算什麽關系?

戀人?不算。

好友?不止。

這世界最微妙的便是人心的變化,宋鈺覺得自己並不算真正喜歡月嬌,更多的或者是一種不舍和惋惜。

“這樣美好的女子,為何不是屬於我的,為何要讓那頭肥豬占有?”這是反復盤旋在宋鈺心坎的一個念頭,越是如此,越感到惋惜。

越是這樣想,宋鈺越發覺得月嬌只能是屬於自己的,宋鈺也明白這是一種極端自私的占有欲而已,“自私就自私唄,我本就不是仁義君子。”

接下來他還要思考的一個問題是:他以什麽身份去找那頭花肥豬。

以琴師的身份,自然不能夠進入那裏,去了也必然要被轟出來,甚至還會遭受到一些拳腳傷害,如果那些整天提刀帶棍的家夥下手輕一點的話。

若是以夜叉的身份出現,恐怕剛露面便會遭受攻擊,最令他忌憚的還是城衛司掌管著的“天罰”。

替天刑罰的厲箭。

一個身影佇立在前面的道路上,那人身影如青松般穩健。

那是起初隨月嬌一同離去的中年漢子,依然是抱著雙臂,如一根標槍般釘在地上,宋鈺能嗅到一種腐爛的熟悉氣息,從他身體裏散發出來的令人作嘔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