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天仙子 第二十七章 一個凝望,造就一個傳說

羅天舒吩咐著:“嗯,我先過去,你去給莊娘招呼一身,要她弄點早飯過來,少放些糖,都一大把年紀的人了,這口味也不知道換一下。”已經習慣了老爺這樣說話的下人只是厚道地笑笑,從他跟在老爺身邊就聽見老爺這樣抱怨,但也只是發發牢騷向怨婦一般地抱怨著,見著莊娘的面還得一個勁地稱道著:“就喜歡這個味,幾十年了,從來都沒變過。”

羅天舒快步來到杏花閣,丁賬房連忙躬身行禮。

“丁胖子,咱哥幾個就不用客套了。”羅天舒打著手勢要丁賬房免了虛禮,自己隨便地找了凳子坐下來,用手揉著發麻的雙腿:“到底是上了年紀了,想當年咱哥七人去爬虛無峰,一個個腿肚子發酸也不肯服個嘴軟,最後還是唱戲的青衣臉兒身子金貴,都要到山頂了才抱怨了一下,結果我們哥幾個一齊將他轟下山去打酒上來。”

“青衣臉兒那是故意的。”丁賬房堆著一張滿是褶皺的笑臉:“他以為瞞過我們所有人,結果一個也沒瞞過,他啊,就喜歡耍些小聰明。以他的天賦,若是將心思多放一些到修煉上,何至於槍折人亡。”

“是啊,那懶貨最先撂挑子閃人,卻要我們哥幾個一輩子念著他,算計一輩子也就最後這一算盤把我們真正算計了。”正說著,先前被叫去廚房的那下人已經端著早飯進門。

早飯很快被擺在並不大的圓桌上,清淡、簡單。

羅天舒自己端了一碗:“石頭你也別走了,難得坐到一起,剛才我還和丁胖子說起青衣臉兒呢。”

“回憶。”那被叫做石頭的人面無表情地說道:“是因為你老了。”

“是啊,老了。”羅天舒拍著發福的肚子:“這身修為現在已經完全荒廢,這次回來的路上又將老七、老二折了進去,這買賣不劃算啊。若是我能在年輕二十歲,那裏輪得到花蝶、夜叉這些跳梁小醜出頭。”

隨即,三個都是年紀半百的人開始在那裏回憶,無恥地相互吹捧。真正說話的是羅天舒和丁賬房。

石頭坐在板凳上便如廟裏的泥人,連眼都不多於眨動。

兩個胖子一番追憶風花雪月後,羅天舒就得意地笑了:“說到底還是你們自己太丟份,當年天關城第一、第二的美人都被我搶了回來,青衣臉兒和丁胖子為莊娘打得頭破血流,到最後便宜了我,若不是覺得愧對雅丹過世的娘親,恐怕你們這會見著莊娘要叫一聲‘夫人’了。”

丁賬房思緒一變:“最近雍錦坊出了一個新人,真人沒見過,但市井街坊都在傳著這女子的名字,頭兩次登台都被人給攪和了,算是虎頭蛇尾,沒過幾天卻以一曲‘天仙子’令在場眾人刮目相看,老爺那時候還沒回來,可惜了那場盛會。”

“聽說過。”羅天舒點點頭:“聽說當時天仙子一曲竟讓劉安靜不敢落筆,府裏那些下人背地裏也都哼著這歌。後來聽說還是有膽大的,居然也送了那歌女一首贈言詩。這詩我倒是在雅丹房間裏看到過,不像是姓周的窮酸手筆。”

如果有雍錦坊的女子聽著羅家家主將她們愛戴的周大家喚著窮酸,估計少不了一番抗議。

“並非是‘北國佳人’的作者大膽,實則是因為‘天仙子’本就出自他手。”

羅天舒聽聞大為驚奇:“天關城什麽時候出了如此了得的大家能人?以前並不曾聽過。”

“‘仗劍攜酒江湖行,多少恩怨醉夢中?’這不是咱七兄弟當年做哪些自以為快意恩仇,實則上齷齪無恥的行當,也就到了我們這年紀才會明白一個道理:山中有直樹,世上無直人。”

“江湖?”石頭心中暗自回味著,似乎在那裏聽過。

丁胖子一邊說一邊偏著腦袋回想,似乎又什麽東西從腦海中一閃而過,卻始終沒有抓住:“這人本是小小琴師,弱冠之齡。據說‘天仙子’是他為祝賀那叫月嬌的女子十六歲生辰的時候隨手而作,不過無論是‘天仙子’還是‘北國佳人’對詩詞一道的掌握上已經達到你我所無法理解的高度,若是青衣臉兒還在,恐怕非得大叫著相見恨晚一類的話。”

“這麽年輕!”羅天舒起先並不在意,任何時候、某個領域總會有驚人的東西冒出來,他也只是粗通文墨的人,這個年紀的人無一例外喜歡一些富麗堂皇的辭藻,能洗盡鉛華呈素姿者,縱觀大荒三千年,可謂是不多見。

石頭一直專注著碗裏的米粥,本就不算多,三兩口就能灌下肚子,但他硬生生地用筷子一點點夾著送入嘴裏,以此來發這無聊的時光。

在丁胖子第三次結巴說話的時候,石頭那一直埋著的腦袋霍然擡了起來。

丁胖子記憶力極好,二十多年前,一人一刀一馬追殺移沙族千裏,任憑那些移沙族人如何改頭換面藏在人群中,都能被丁胖子給揪了出來,一揪一個準,靠的就是驚人的記憶力將所有移沙族人面孔記住,如撥沙尋蓖麻般將移沙族人給刨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