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天仙子 第二十三章 雪白豆花,紅的糖

月嬌尖嘯一聲,雙劍中的一柄應聲碎裂,落下大大小小,滿地的碎片。

宋鈺一覺睡到天亮,腦勺上凸起一個不大不小的疙瘩,輕輕一揉便疼得直哆嗦。

月嬌遞過來一張熱毛巾:“先生也太不小心了,談個琴也能把自己摔昏過去。”

“談個情?”

月嬌沖宋鈺翻了個白眼,裝著沒有聽懂宋鈺這渾話:“用毛巾敷一下。我一夜未歸,回去少不得要被大娘給埋怨一頓。”

宋鈺接過遞來的熱毛巾,兩只手偶然地碰在一起,月嬌如受驚的小鹿般飛快地退了兩步。

月嬌被牙齒咬破的嘴唇還殘留著明顯的血痕,宋鈺眼中閃過一絲愛憐,隨即裝著沒看見般笑道:“不如你告訴大娘,我們昨夜討論詞曲來著,你不是跳月節的時候要登台獻唱嗎,就在下個月圓的時候吧,還來得及。”

月嬌欣喜不已:“如此更好,這樣便能說得過去。先生你……看什麽呢。”說到最後月嬌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幾乎不可聞。

宋鈺眼淚都笑出來了,眼光肆無忌憚地掃著那婀娜的腰身:“咱們家鄉有個俚詩‘二八佳人體似酥,腰間仗劍斬愚夫……’”

月嬌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驚訝:“先生不老實。這是海口城那邊的鄉下人說的,我以為先生本就是天關城的人。”

“你也聽過這打油詩?我一年從海口來的這裏。”宋鈺用毛巾擦著手上本來就沒有的汗漬:“我從來沒說自己是老實人。走吧,咱們出去找點東西填肚子,趁著陽光正好,趁著光陰尚好。”

“可是先生不是才學極高嗎,那些怪怪的曲調,還有那首送我的詩都說明了先生才情極高。”月嬌回頭看了一眼擱在桌子上孤單單的一柄劍,跟著宋鈺出了門:“像先生這樣的學問、才情,不該正是那種目不斜視的正人君子嗎?”

“在我們海口,說一個人老實可是罵人的話。”宋鈺大笑著走出院子,看起來心情似乎很好。

昨夜他並沒有昏迷過去,這些天的晚上,月嬌幫他擋了無數波要來刺殺他的殺手,宋鈺只是默默地看著,沒有出手,暴露別人總比暴露自己好得多。

宋鈺為自己這種自私的行為感到恥辱,但依然沒有想過要去幫忙的意思。

昨夜破天最後一句話讓宋鈺心痛到極點,他寧願昨夜昏迷過去,也不願接受這個事實。

雪白的豆花上灑著一層紅糖,細膩而甜蜜。

宋鈺二人就在碩大洋槐樹下吃了起來。宋鈺用勺子狠狠地舀了兩口說道:“這雪山蓋火不能像你這樣細嚼慢咽。囫圇著一口吞下去,糖的甜蜜會從心底湧起,比如我這樣。”說罷又吞了一勺豆花,呼啦一下就吞下肚子。

月嬌終究是學不來莽夫一般的吃相:“先生是高雅之人,吃相可不能太難看,我們雍錦坊那些姐妹一個個把先生當做了在世仙人,如果被他們看見先生這樣子,恐怕……”

“恐怕會大失所望、恐怕會傷心難過、恐怕會不喜歡我。”宋鈺補充著道:“人生一輩子可短暫了,也許你剛放下碗,一輛失控的馬車就朝我們撞來,誰也不能保證下次我們還能在這裏自在地吃東西,有些東西我們會失去,有些東西我們會在乎……”

月嬌眼睛驟然一亮,指著街對面茶樓道:“你看二樓上那人,不是大小姐身邊的侍女嗎,叫什麽來著?”

宋鈺頓時郁結,也不知月嬌是故意岔開話題不遠自己說下去,還是說她壓根就沒聽自己所說的話。順著月嬌的指點,宋鈺順目望去,正見著一個身著鵝黃的女子無聊地在二樓欄杆處打望著街道,宋鈺笑笑:“她叫秋蘭,以前我托她幫忙過。”

“喔,你還認識大小姐身邊的丫鬟?”

宋鈺笑笑:“在天關城,我這年齡的男子,十有八九認識秋蘭。”宋鈺這是實話,要想認識羅雅丹,非得通過秋蘭這一關,好多人背地裏有以“惡婢”來稱呼她。

秋蘭本就無聊,見著遠處樹下有人朝自己指點著,起初她並不在意,誰料仔細一看卻是那討厭的窮酸,桌旁還坐著一個女子。小姐一時半會估計不會離開,秋蘭便有心找樂子地下樓走到宋鈺面前,半扭著鼻子陰陽怪氣說道:“這不是宋公子嗎?宋公子這樣的大才子怎麽就請美人兒吃這路邊三錢銀子的豆腐。”

月嬌氣鼓鼓地站起來剛要說話,宋鈺一把抓住月嬌手腕,將她拉回到座,面不改色道:“窮,只能吃得起這東西,秋蘭姑娘天生麗質就不要和我這種窮酸走太近了。”

“莫不是怕請我吃了這一碗豆花,你接下來這一個月都要啃冷饅頭過日子。窮就要有窮的自覺性,一個人躲家裏啃冷饅頭就是了,何必要出來現這個眼?人和人真是不能比較的。”

宋鈺安慰著已經快要暴走的月嬌,鬥鬥嘴還是可以的,就怕月嬌暴起發難,秋蘭雖然腳步穩健,但似乎也僅此而已:“沒事,狗咬你一口難不成你還想要咬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