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四章 天聖之悲

隨著嬴沖的侍衛開始動作,那嬴忌幾個又是一片哀嚎哭泣之聲,還有人不甘大吼,或說‘人倫慘劇’,或說‘不孝忤逆’的。嬴沖都一概不理會,淡然視之。

待得中軍帳前,再次清靜下來,嬴沖的目光,才又轉向了那些士人,和顏悅色道:“如今郡東八縣,都被蒼南寇軍奪占,田籍契書多有損毀;如贏氏,魯氏,令狐氏幾家田契,更是盡數遺失,使本公痛心不已。今日本公揮軍東進,要行這撥亂反正之事,首要就是安撫民心。故欲請在場諸公,推選出三位德高望重之人,隨本公東進,助本公重新勘定田籍,使郡東百姓得以安居樂業,不知諸公以為如何?”

此時那些愚鈍之人還不知所以。可絕大多數人都是心神微振,眼現出驚喜之色。

都知曉嬴沖,是盯上了武陽嬴氏,在郡東之地的一萬四千頃上等良田,還有那些未能及時逃散,毀於賊寇之手的世族田土。

至於那魯氏,令狐氏二家,都是武陽嬴氏最親近的臂膀爪牙,世代與嬴氏聯姻。

武陽郡中的世族,誰都可以投靠嬴沖,只唯獨這兩家不能。

而嬴沖之舉,也分明是在打擊嬴氏羽翼,在武陽郡中排除異己。

可光是這二族,就有上等良田二萬三千頃,隱田四千。總計所有加起來,這次郡東至少可空余出七萬五千頃的田土。

其中安國府,自然是要從中拿取部分,可他們這些世家,也能從中一杯羹。

故而當嬴沖這句話道出,在場之人都是面面相覷,眼神交流。有人在想該如何成為這三人之一,又該推舉何人才能保住自家利益?也有人在想他們真要是怎麽做了,那就是徹底上了安國府的船,從此與武陽嬴氏結仇,這是否值得?

卻從始至終都無人,想著要為那魯氏與令狐氏說一句話。

嬴沖仰目上望,只見那嬴棄疾的臉色,似乎更難看了幾分。他在這裏與人說話,故意不讓玄修施法遮蔽。故而空中的那位,應當聽得很清楚才是。

望著此人,嬴沖心中暢快之余,也暗暗自哂。知曉自己心理有些不對,可他就是想要這老匹夫,親眼看著自己一點點的將他手裏的東西,全數粉碎剝奪!

武陽嬴氏在郡東諸縣的田產,還僅僅只是開始——

一聲哂笑,嬴沖又把注意力重新轉回,神色冷肅:“此外第二件事,就是軍紀。今日各家送子弟從軍,這本為好事,本公也代陛下與朝廷謝過諸位義舉。可既然入了軍伍,那就需守軍中法度。否則一團亂麻,何以勝敵?本公之意,是提前與諸位約定個法紀,事後無論誰人違逆,都定斬不饒!自然,你等若接受不了,大可將自家子弟帶回。不聽使喚之人,本公寧可不要!”

說到這裏話音微頓,嬴沖的臉上,又現出了和善笑意:“本公做事一向賞罰分明!諸位的子侄,只需能遵軍命,立下功勛,事後本公都定保舉他們一個前程。”

場中頓時再次一寂,而這次諸人臉上,卻顯出了遲疑之色。都知嬴沖之意,是欲真正整合其麾下諸軍。

這是理所當然之事,嬴沖之言也是正理,可眾人真正擔心的,是嬴沖會將他們這些附從之軍,都當成了消耗品,隨意使用。

只是有那田地吊在前面,又有前程許諾,又使他們無法拒絕。

也就在眾人遲疑不決,意欲討價還價之刻,遠方忽然傳出了一聲蒼涼號鳴,隨後那腳下大地也微微震晃。

眾人紛紛把目光掃望過去,只見那西面方向,赫然有著至少兩萬五千人的大軍,正列成一座座豆腐塊般的方陣,踏著整齊的步伐,從遠處行來。煙塵沸揚而有規律,一望就知,那都是難得的精銳之軍。

嬴沖第一眼就認出,那是自己的安國上鎮,還有武陽嬴氏的兩萬降軍。可此時此刻,那些降卒的精氣神,都已與之前大為不同。

便是他也覺詫異無比,驚疑不定。心想郭嘉這是在變戲法麽?怎麽才短短五六個時辰,就將這支降軍整編,且看來鬥志不弱?

而在他身邊,那百余位士人,則都是面如土色。不但心驚於安國府的手段,更擔憂他們手中的籌碼已經不足。

——嬴沖既然招納了武陽嬴氏這兩萬降卒,那麽安國府兵力匱乏之患,就已解決了至少小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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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沖為郭嘉招降的降兵驚喜之際,在那南方鹹陽宮內,天聖帝卻驀然一口鮮血吐出。血液泛黑,染紅了他身前的一本奏章,內中竟夾雜著些許內臟碎片,使人觸目驚心。

“陛下!”

米朝天神情慌張,急忙從袖中取出了一枚碧藍色的丹丸,強行耗開了天聖帝的牙關,為他喂服下去。同時米朝天的目光,也往那奏章上的文字掃了一眼。然後他神情也是微變,目含心驚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