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節

馬車行離陳留三日後,一匹單騎匆匆沿著馬車駛離的方向疾行而去,馬背上的男子神色焦急,卻不是風流是誰?

風流在秦王爺身邊好不容易收買到的眼線送到陳留殘府發生的一切事情經過時,已經過去一天許了,風流當既拍馬急追。風流的行動,比思緒更快,風流沒想過自己為何要急急追趕。

殘韌該是不會有生命危險的,風流認為父王必會保住殘韌性命,既然如此,血銀手若是自殺而死,那豈非天大的好事?為何要追?

迷茫的不僅風流,風流身後慢了月大半日馬程的,尚有一騎,馬上的女子美麗照人,只神色間帶著說不出的哀愁,卻竟是闌風晨。闌風晨本沒有任何如此關注此事的動機,但卻有一個理由,純粹的關心,倘若不能在周遭第一時間了解事情的發展,那是怎也無法安心的。

風流秦推開馬車車廂的側窗,片刻後復又關緊。輕聲道:“一個人倘若被人真心的關懷著,那是莫大的幸福。倘若被幾個人真心的關懷著,卻可能是莫大的悲哀。他們終究還是孩子,本王本不欲此時就強迫讓他們成長,可是他們卻自己急著要成長起來。”

柔可夕不太明白風流秦所言,但隱約猜到是風流追來了,秦王爺口中的他們,另一個是誰?柔可夕不由自住的想到闌風晨。

“他們追來了?”殘韌開口詢問道。

“是,除了他們,還有誰能這般快得知陳留發生的事情?這兩個孩子,本事不小,竟然能在本王身邊埋下眼線,值得嘉許。”風流秦神態帶著些許笑意,為兩人用人的能耐由衷感到欣慰。

殘韌卻是另一番想法,殘韌更認為,風流最主要的目的怕是為了掌握風流秦動向,避免自己違背軍規時被風流秦撞個正著,說白了就是為了盡量不挨軍棍。

風流小時候曾經說過,待得長大了,定要在風流秦身邊埋多些眼線,就不怕再被風流秦撞著罰以軍棍了。

柔可夕數日來,握著殘韌的手,始終沒曾放松過。無數次戰場中與死亡搏鬥,早已讓柔可夕變的比常人更加冷靜,這種冷靜,不僅是面對某些事物的態度,已經變成柔可夕對任何事情的下意識態度。

可是柔可夕如今有些喪失了這種冷靜,逐漸步入死亡的深淵,那種折磨不是任何兇險帶來的刺激所能比擬,因為這過程中,會讓人思考到許多事物,不斷積累著對一切看重的事物即將失去的恐懼。

奶奶慈祥的笑容,幹奶奶略帶氣惱而又無奈縱容自己時的模樣,哥哥姐姐們疼惜的笑容,殘韌那讓自己迷醉的溫存……

車廂裏的氣氛一直很沉默,馬車行的其實不快,這是風流秦的刻意。風流秦明白柔可夕此時心中的恐懼,風流秦自己也曾經嘗試過等待死亡來臨的滋味,風流秦希望柔可夕盡可能的動搖。

看著柔可夕的模樣,風流秦心下卻也疼痛,走的稍微慢些,也讓兩人多相處些時候吧。

“相公,夕最大的希望,是能陪你渡過每個日出日落。”柔可夕破天荒的大膽開口,訴說著心裏的話。“對不起,相公,都是夕的錯,非要堅持來這裏,連累了相公。”

當一個反常時,也表示這個人的情緒已不如往常般穩定。風流秦本該高興的,卻是高興不起來。因為柔可夕的希望,風流秦曾經也聽過,也想過。

殘韌情緒很亂,“這不是你的錯,真的不是。”殘韌出言安慰,本就不是柔可夕的錯,因為殘韌自己當初的一個謊言,一個為了保命而說的謊言,那個謊言改變了許多事情,也帶來了今天的,難以收拾。

如果重來一次,我會否仍舊願意為保命而說那謊言?為何我覺得,我仍舊會選擇說……

“我也是,最大的希望,是陪著你渡過每一個日出日落。”殘韌輕聲說著,柔可夕滿臉紅暈,神態甚是欣喜和滿足。

風流秦心下一痛,殘韌……

“殘韌,你可知道,這本就是最大的奢望?能讓你歡喜的女子,絕不可能是平凡的女子,卻偏偏奢望如此無憂慮的平靜相對,又怎可能。當年本王便是因此,造成永無法彌補的遺憾,而你如今,卻在重蹈覆轍。”風流秦語氣唏噓,終於說了句,本不該說的話。

在風流秦眼裏,就算殘韌沒有遇到柔可夕,一樣無法擺脫一生無數的麻煩,不過是從一個坑跳進了另一個坑。本就生活在充滿坑窪的地方,如何能奢望到一望無際的平坦?

殘韌沉默著,不知在想著什麽,風流秦無從猜測,柔可夕也不能,或許風流在此,能猜到一二吧。

馬車行的再慢,終究有到達目的地的一天。所以馬車停了,停在了洛陽秦都中的風流王府。洛陽皇都的風流王府,其實秦王爺幾乎一年難得來上一次,但卻絕無廢置,大凡王爺,在皇都中定是有一處禦賜府邸,無論是否住用,都是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