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居士(第3/4頁)

再後來,他還仔細闡述了執著於名利的“癡不知無常無我之理”。講經結束的時候竟然放聲高歌: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人生如夢,一樽還酹江月。“

葉昊天先前還覺得有趣,後來越聽越是駭異,聽完之後禁不住目瞪口呆,心中不停揣測老者的來歷。

老者能吟詠蘇東坡的詩詞,說明他身登佛界的時間不會太早。而且肯定是從中土來的;聽他言談不俗,出口成章,像是識見不凡的飽學之士;最為驚人的是那三十二字的偈語,那不是別的,恰恰是外祖父的家訓,蘇家家訓從未見之於文章記載,不知老者是從哪裏曉得的?外祖父是一代文豪蘇軾的後人,蘇家向來是書香門第,跟佛宗扯不上關系,怎麽會突然冒出中亞國以為菩薩來?蘇家的摯友又有誰具備修成菩薩的潛質呢?

來者講經完了,面帶微笑看著兩人,靜待他們發問。

葉昊天心念電轉,腦海中忽然冒出一個人來,於是勉強壓抑激動的心情,故作漫不經心的道:“我也來說個‘貪貪欲’一念惹禍的故事。從前有個年輕多才的舉人一直很想見到皇上。時值天時亢旱,皇上要在大相國寺設齋求雨。年輕人為了一飽眼福,決定混入大相國寺。

舉行祈雨典禮那天,黃帝坐著龍鳳轎子,在執宰大臣的簇擁下,來到大相國寺,被一眾僧人列隊跪接迎入大殿。年輕人見大殿行禮之時,擁擁簇簇,不曾看得真切,特地充當獻茶侍者,就近瞻仰。

皇上從年輕人手中接過香茶,因見他生得身材碩大,方面大耳,眉清目秀,氣宇不凡,心中詫異,隨口問道:“侍者,什麽姓名?何方人氏?在寺幾年了?”

年輕人開始一怔,隨後急中生智,口頭奏道:“臣姓林名佛印,字覺老,饒州人,新近出家的。今日幸得瞻天容,欣喜無量。”

皇上見他聰明伶俐,捋捋長髯道:“卿既名佛印,可通曉佛法?”

佛印奏道:“臣自幼讀書,素喜禮佛聽禪,佛學經典,略知一二。”

皇上道:“既然這樣,朕賜卿法名了元,紫袈裟一領,金缽一只,羊皮度牒一道,就在禦前披剃為僧吧。”

那佛印原是赴京應試,才華橫溢之人,實指望金榜題名、建功立業的,但是君命難違,他又怎敢說我是假充的侍者?一時之間,他只得假戲真做,叩頭謝恩,頃刻間由一名前途無量的舉人,成為一個英俊的和尚。佛印一念之錯弄巧成拙,可惜悔之晚矣。“

老者靜靜的聽他講完,面色絲毫不變,微微一笑道:“我也聽說過這個故事,不過結局跟你說的有些不同。佛印出家之後,先後在江州的承天寺、廬山的開先寺、潤州的焦山寺出家,後來還做了天下聞名的金山寺主持,經過一番苦修,精研佛法,成為一代大德高僧。而且,如今他已是九地菩薩,說不定會參加佛宗大會呢!你說,出家對佛印來說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葉昊天聽得心中激動,眼見老者跟佛印很熟,會不會是佛印本人呢?可是佛印怎麽是俗家打扮?

他想了半天不得其解,眼見一個時辰已經過了,只好站起身來按照中土的禮節揖手行禮道:“晚輩的外祖父是詩詞大家蘇東坡的第七代孫,請教長者如何稱呼?若是識得先祖,還請不吝賜告。”

老者聽得一震,嚴重放出咄咄精光,盯著他看了好幾眼,最後搖搖頭,輕描淡寫道:“我不認識什麽詩詞大家,只知道有一個東坡居士,曾經做過幾首歪詩,經常賣弄聰明,嘴喜歡糊弄人。”

葉昊天哭笑不得,再度躬身道:“敢情長者賜告東坡居士的下落,晚輩不勝感激。”

老者遲疑片刻緩緩答道:“東坡居士平生好佛,曾經積累了不少的佛心,所以臨終之際尚能一靈不寐。幸的佛印及時感到,將他的靈魂引入佛國,如今東坡居士也是八地菩薩了。經歷了那麽多滄海桑田的變遷,他已不是當年意氣風發的文豪,甚至完全忘記了自我,你們又何必執著相詢?”

葉昊天心中激動,知道眼前的老者可能就是蘇軾本人,可是他不肯明言,怎麽辦呢?

蘭兒忍不住道:“師父有所不知,幾年之前,蘇家還是一門七進士,交友滿天下的大家族,可惜一場劫難降臨,百余人口全部罹難,只剩下公子一人逃出性命。蘇家……已經沒有人了……”

老者吃了一驚,面色變了兩變,禁不住閉目合掌,口念佛經不止,隨即又掐指不停,似乎在籌算什麽東西,過了好半天才睜開眼睛,目注葉昊天,語聲親切的道:“修了這麽多年,差點被你們兩個小鬼給弄壞了,唉,‘離別苦’,‘嗔嗔恨’,生死離別,最難堪破。人生苦短,世事無常,不提也罷。”說到這裏,他探手從蒲團之下取出一本書來,遞給葉昊天道:“多年以來,我一直沒有升入九地菩薩,只因有一件事一直縈繞於心。我是由儒入佛的,所以一直堪不破佛和儒,總想將兩者融合起來。這本書是我思考多年的一點心得,現在就交給你了。蘇家是書香門第,儒為根基,修佛往往遇到這些問題,希望能對你的修行有些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