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秦淮

十天以後,葉昊天和張成出發赴京趕考。出門的時候,張員外千叮嚀萬囑咐。葉昊天安慰老人說“一切有我,敬請放心。”

從長安到金陵路途遙遠,如果是步行最少要兩個月。所以兩個人都騎馬趕路。由於服了補中益氣丹,張成的身體也輕盈了許多,乘馬也不是一見難事。大概是初次出遠門,他的臉上掩不住的興奮。

兩人走走停停,沿途欣賞路邊的美景。正是初夏時節,萬物生發,生機盎然。鳥兒在耳邊輕啼,野兔在馬前飛跑,一路行來,絲毫不覺寂寞。

一個月以後的下午,終於來到了江邊,對面已經可以看見京城了。等待渡船的時候,葉昊天發現了一個熟人,竟然是嶽麓書院的好友羅開山。一年多不見,他本已魁梧的身材更加結實,眼睛裏多了堅定的神采。在書院的時候,葉昊天戴了面具,所以如今遇見了也不便上前貿然相認。

渡船終於來了。百來人一齊上船,船夫慢慢將船撐離岸邊,向對岸劃去。江水奔騰,夕陽斜照,浪花飛濺,飛沫遠逝。忽聞有人高聲吟唱“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聲音高亢有力,回頭一看原來是羅開山,吟唱到此頓了一頓。葉昊天接著唱道:“白發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歌聲未停,羅開山已經走了過來“兄弟,認識一下。我是羅開山,進京趕考的舉子。”葉昊天趕緊伸手過去“我是李昊,請多包涵。”“李昊,這名字跟我一個同窗一樣阿。”羅開山有點驚訝地說。

葉昊天心裏道:“不單名字一樣,人也是同一個阿。”嘴上卻說“天下同名之人實在太多。你就把我當作以前的同窗好了。”

或許因為本來就是朋友,兩個人立即就聊得投緣。葉昊天把張成拉過來介紹“這是我表弟”。羅開山看到又是一個風采照人的少年,不禁惺惺相惜,三個人很快結為好友。

下船後,三人不一會兒就進入城。不虧是六朝古都,到處亭台樓閣,雕梁畫棟,街道上車水馬龍,行人絡繹不絕。

三個人在國子監附近找了個旅店住下。

六月底,天氣逐漸轉熱,不過晚間風吹來還有些涼意。幾個人閑來無事,羅開山提議“秦淮河天下聞名,不如去看看。”張成首先說“不好巴,考前去那裏怕有麻煩”。葉昊天卻道“走巴,去看看,諒也無妨。”

秦淮河位於金陵城南,河上畫舫淩波,彩燈懸掛,兩岸富賈雲集,青樓林立,金粉樓台,鱗次櫛比,加上漿聲燈影構成了一幅如夢如幻的圖畫。

三個人沒有登臨畫舫,只是租了一只小船,隨水飄流。耳邊經常傳來媚俗的歌聲“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河水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香味,似乎來自畫船上姑娘們的胭脂。

葉昊天不禁想起了西湖邂逅的那位佳人。摸摸懷裏的白玉笛溫溫的仍在,眼前似乎還現出那天離開畫船時佳人眼中的淒迷。他將白玉笛湊到唇邊,不覺之間吹出一曲浪淘沙:“把酒祝東風,且共從容。垂楊紫陌洛城東,總是當時攜手處,遊遍芳叢,聚散苦忽忽,此恨無窮,今年花晴去年紅,可惜明年花更好,知與誰共?”漸漸地心中慘淡,笛聲也由悠揚轉為嗚咽。四周靜悄悄的,似乎整個秦懷河都沉浸在悲涼的笛音裏。

忽然靜靜的河面上傳來一陣婉轉的琴聲,張成仔細辨認隱隱然是一曲玉堂春“歌聲別後不知君遠近,觸目淒涼多少悶。漸行漸遠漸無書,水闊魚沉何處問。夜深風竹敲秋韻,萬葉千聲皆是恨。故欹單枕夢中尋,夢又不成燈又燼。”他還是頭一遭聽到這等婉約動人的琴聲,婉轉中帶著悲涼,不禁完全迷失了。醒過來時,身邊的羅開山擡頭望天,臉上肅穆,似乎正竭力抗拒這等琴聲。葉昊天卻已經不見了影子。

琴聲初響,葉昊天就醒悟是那天的女子。他悄然下舟,踏波而去。對岸深長的水草叢中停泊著一條小舟,船艙的窗子打開,裏面坐著一個全身白衣白裙的女子,那女子手扶琴玄,香肩起伏。影子在河中上下蕩漾,河水是墨綠色的,襯著那船上的姑娘一襲白衫仿佛是仙境中人物一般。

葉昊天淩波微步,踏上船頭。那女子擡頭看見,只是微微一笑,並沒有太多的驚訝,只是目光示意他進去坐下,雙手依舊不停。葉昊天悄悄坐在她的對面,靜靜看著她扶琴的倩影。那女子目光迷離,停在葉昊天臉上的時候卻是那麽的歡快,雙目相交,傳出無盡的溫柔和愛意。不久琴聲漸歇,那女子仍然靜靜地坐著,似乎在等他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