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玉面丸

用曬幹的桃花、木樨、白檀、白丁香那些花兒、藥材一起搗碎,然後錘蛤粉、玉屑,調水銀霜加蜜熬一鍋便是了。

因萼樓只在太陽落山以後才開門迎客,所以我們需酉時二刻到二門下應卯,從一個小角門走十余步去到偏院大廚房便是。

來接應我們的還是露哥,到了廚房裏,先見到兩個跟我年紀相仿的女孩在地上擇菜,進門便聞到一股油煙氣,只見灶上一口大鍋燒著滾油,有個頭上罩著一尺高篾絲狄髻的中年婦人正在炸獅子頭,聽見我們進來就側了側目,露哥介紹道:“這位是掌廚的羅娘。”

趙不二便朝她略彎身打一哈哈,那羅娘也就笑笑沒作聲。露哥又引我們看另一邊,有個同樣罩個一尺篾絲狄髻,稍微比羅娘年輕一點的女人,帶著一個小廝在捏點心:“這是專門做點心果子的烏糍姐,”露哥笑道,“就因為她做的烏糍特別好吃,咱都這麽叫她。”

然後她又喊來兩個十五六歲、眉清目秀的小廝,“這是阿旺和阿晉,專門給趙掌櫃做傳送和打下手的。夫人說了,掌櫃的剛來,這裏的鍋盆碗瓢用著未必順手,有什麽需要便盡管列出單子讓人去買。”說著她又一一指點了各樣瓜菜、柴米物什擺放的地方,我跟在她身後正詳細聽著,冷不防她轉身拉起我的手,“聽說那晚的翡翠燒賣是你做的?夫人說有種特別好的滋味,讓我問你還會什麽?”

“我……”我愣了愣,“一般的飯菜點心都會做些,只是不知合不合夫人的口。”

露哥剛要說什麽,忽然耳後一個聲音打斷她道:“會做點心的?那就先過來幫我和面看看!”

我循聲望去,是那個烏糍姐,她擡起滿是白面的手朝我招招,我便走過去,她道:“聽過‘綠荷包’麽?”

我搖搖頭。

“那你會做菜汁餛飩皮麽?”

“會的。”我連忙點頭。

“喏,把那些小青菜跟面粉拿去,和好做餛飩皮來我使用。”烏糍姐把一盆洗好擇過的青菜和面盆塞到我手裏並不忘叮囑:“麻利些!緊等著使用!”

“是!”我不敢怠慢,朝露哥彎一彎腰正要自顧去忙活了,又想起一件事,“請問……我能用哪個灶?”

烏糍姐環顧了一下,周圍幾口灶都有人占著用了,“這樣吧,你跟我來。”說著她帶我走出廚房門外,一指院子外間靠墻一口大灶,突然就大聲喊道:“阿濁!阿濁?”院子裏暗暗的,好像沒有人:“阿濁!……那丫頭跑哪躲懶兒去了?”烏糍姐又提高了嗓門,終於一個人影不知從哪個旮旯裏跑出來,“來了!來了!姐你叫我?”

我定睛一看,竟是個頭發蓬亂,身上穿著也是臟兮兮粗夏布衣褲,跟我一樣大的女孩,正困惑萼樓裏也有穿著成這樣的人?烏糍姐就對我道:“讓她幫你擔水燒火吧。”說完就進去了。

我沒敢多問,那阿濁已經湊近來:“要我做什麽?”

“燒、燒一鍋水。”我還不習慣支使別人。

“好!”那阿濁一溜煙就跑了,我則去把灶膛裏點著柴火,待她把灶上大鍋倒好水,底下的火苗也漸漸旺盛,我在旁邊等水開好放菜,她在一旁卻很好奇似的打量我,我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忍不住道:“你盯著我看什麽?”

“你是新來的吧?”她又習慣動作地湊近來,“你叫什麽?”

“我、我叫嚴月兒。”我聞見她頭發上飄出陣陣的油汗酸氣。

“噢,我叫阿濁。”她咧嘴一笑,“這廚房裏我最清閑,你以後有什麽事就叫我。”

“真的?”她說話的樣子一派率真,我頓時少了戒備,對她有了好感,“那謝謝了。”

“你要做什麽?”她看著我把青菜投入已經沸騰的水裏,我反問:“臼杵在哪?還有擠水的布?”

做菜汁餛飩皮其實不難,只是這次要做的分量大,我首先燒滾水把青菜投進去燙半熟,撈起後放石頭臼杵裏搗爛,阿濁又給我打來涼水,我就用那菜汁兌涼水和面,尤其記得面裏要放些素油,那樣出來的面皮才能不粘膩卻香滑。

和好的面要靜置小半刻鐘才能使用,烏糍姐又讓我去看那一排五個小灶上熬的砂鍋裏的甜湯,首先將一鍋冰糖紫米紅豆細沙離火,並放入蜜漬櫻桃;第二口鍋裏的糯米紅糖藕粥還差點時候,要攪拌幾下繼續熬;第三口鍋裏桂圓枸杞桂花羹,一掀開蓋便香氣撲鼻,已經做得;第四、第五口鍋裏的荷葉綠豆飲和鵪鶉蛋銀耳蓮子梨汁則需要盛出來放在井水裏冷浸,好待吃時清心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