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阿官鴨(第4/7頁)

我白了他一眼:“嗯。”

“嘖嘖,可不得了。”小武誇張地搖搖頭指著我:“笨丫頭,你不怕鬼麽?”

“鬼?香姐是人。”我更沒好氣。

“嘁!不信算了。”小武擺擺手。

我繼續往柳青街裏走,街道的那一頭遠遠地傳來不知哪家人的狗幾聲吠叫,應該他們就在那邊,我加緊了腳步,可還沒走出多遠,就看見剛才去追香姐的一位嬸娘,我連忙問:“嬸娘,香姐呢?”

她搖搖頭:“不曉得,那囡子力氣大得很,他們兩個大男人也抓不住她,我也幫不上忙,回去看看興兒姐怎麽樣,你也別過去了,回家呆著去吧。”

“噢……”我只好答應著,跟她一起往回走,走到我家門口時站住,看著她走遠了,我覷了一眼旁邊那個跳來跳去踢石頭子兒玩的小武,突然覺得奇怪,他究竟是哪家的孩子?這麽久以來我只見過他兩三次,每次都是突然出現突然又不見,而且這會子黑燈瞎火的,他在人家墻頭上出現,真是可疑!

我打算再不理他了,便推開我家院門進去,卻猛地聽見屋裏什麽東西“嘩啦”一聲掉地,然後就是我娘“哎喲”一聲,我嚇得沖進屋去:“娘!你怎麽了?”

只見我娘半邊身子幾乎要掉出床外,她一手扳住床邊的桌子,桌上的針線盒子灑了一地,我過去扶住她驚問:“娘!你怎麽啦?”

油燈映在我娘的臉上,臉色和嘴唇都是煞白的:“快!快去喊你爹……好像要生了……”

“啊!”我把她扶著靠回床上,她卻捂著肚子呻吟,似乎很痛的樣子,我急忙去找我爹,我爹還在周老榆他家門外和一圈人站著說話,我也顧不得那麽多了,一把拽住我爹的手臂:“爹!娘肚子、肚子疼得厲害……怕是要生了!”

“嚇?”我爹也慌了,正要趕回家,旁邊的人提醒道:“快找穩婆吧,老榆家不是有兩個?”

一句話提醒了我爹,他又轉向周家,可那屋裏仍是不斷傳出產婦的大聲慘叫以及紹興婆子的罵鬼,我爹又遲疑了一下,住我家隔壁的嬸娘便跟我們說:“我先去你們家做下熱水,你跟周老榆商量一下讓他屋裏穩婆過來一個。”

“好!有勞了!”我爹連忙道謝,便去找周老榆,我也跟著嬸娘往家走,到家門口的時候,就看見斜對面歡香館桃三娘正在那指使何大滅那門首掛的紅燈籠,看見我便問道:“月兒!怎麽了?”

我急道:“三娘!我弟弟要出來了!”

“噢?”桃三娘聽說便把手頭的事都放給何大他們,自己趕緊過來,隔壁嬸娘去燒水,她就進屋去看我娘,但又不許我進屋去,說我只能在外屋搭把手,小女孩不能進產房,屋裏娘的呻吟聲越來越大,我只能在屋外亂轉,爹終於把個穩婆拉來了,但那女人卻像是受到很大驚嚇,頭發也是蓬亂著,衣服、袖子上還沾著血跡,眼神仍然難掩驚恐之色,我爹一個勁兒跟她說話,她只是不斷點頭,嬸娘倒了一碗水給她喝,她喝了幾口才算定了定神,嬸娘就問她怎麽了,她把頭搖得撥浪鼓一樣:“見、見鬼了……那家女人怕是保不住……”

“嚇?”嬸娘嚇一跳:“你看見什麽了?”

“咳,我也沒看清,就余光見一個人走進來,床上這個又疼得那樣殺豬似地喊,我就沒在意,可她走路像個瘸子,我就突然覺得那屋子一陣寒氣,我再扭頭看她,我個娘咧!那白衣服的女人一下子就不見了,我、我就喊啊,當時拿起剪刀扔、扔過去……咳!我個倒黴啐的!可幹我們這行的,不把孩子接出來也不好交代哇……”這個穩婆好像已經全然忘記來我家要幹嘛的了,就一個勁兒在那拉著嬸娘說話,嬸娘聽到這,也嚇得不輕:“你別不是看錯了吧?”

“搞不清了、搞不清了!幸虧他又找了別人來,我可不想再呆在那屋裏。”那穩婆擺著手,我爹急了,催促她:“你快進去看看呀!我家這個也要生啦!”

“好、好。”穩婆進去了,桃三娘笑吟吟走出來:“我看月兒她娘沒事,這又不是頭胎。”

我爹趕緊拉板凳讓她坐,隔壁嬸娘則進了屋去看我娘,我爹在那搓著手踱步,我一低頭,正好看見我養的烏龜兩只爪子用力扒拉著,很吃力地想爬過門檻來,我過去抓起它,桃三娘笑問道:“烏龜怎麽到外面去了?”

我搖搖頭,桃三娘走到廚房去:“給你娘煮碗紅糖雞蛋吧?”

我抱著烏龜,卻想起了方才沒有追到的香姐,那幾位叔叔似乎也還沒回來,香姐怎能跑得那麽快?她拿著麻繩想去幹什麽?

烏龜伸長了脖子仰頭看著我,我看著它低聲道:“我擔心香姐呢,她不知道怎麽樣了?”說到這,我便附身把烏龜放到地面,拍拍它的背:“找個地方躲起來,別讓人踩到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