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雪花酥(第4/8頁)

“血崩這症可不是玩兒的。”我娘搖頭道。

咦……陳大姐不是說她妹妹要生孩子嗎?我心裏狐疑地想,還巴巴地找三娘做了四十斤的面果點心要送去的,怎麽這會子嬸娘卻說她妹妹小產了?

“我還聽說啊,她妹妹怕不是因為懷了身孕讓別的姨太太怨恨了,給她氣受,或者吃的喝的裏面動點手腳,哎,要說王員外家原本就有四房姨太太,這妹妹年紀又輕不知道穩重,難保的呢。”嬸娘撇撇嘴。

說起來王員外,我知道的,是我們這一帶有名的富戶了,他田地很多,近郊的據說都有四五百畝,宅子也有好幾處,最大的一幢自己住著,其余都放著收租,菜市那邊有一家最大的茶莊也是他開的……說來真是奇了,昨天陳大姐來找桃三娘的時候,還說她妹妹家的人古怪,生孩子的賀禮除了面點果子其它一概不要,可按道理哪會有這樣的事?

我娘附和地感慨了幾句,她手裏一直不停地給我縫著一件紅的新棉襖,她說還好我長得慢,現身上這一件棉襖穿了兩個冬天,今年才顯得短了,所以趕著年前做完這件新的穿著過年便是,我看著娘手裏快做好的棉襖,心裏喜孜孜的,也就把嬸娘剛才說陳大姐的妹妹那些事忘了,嬸娘又扯了一會別的話,看窗戶透進來的天色暗下去,就起身告辭走了。

到了小秦淮橋邊時,天空又開始飄下雪花,一眼望去,石板橋上的欄杆,還停著細粉一層的白,這雪要這麽一直下,能有多厚?我走上橋,朝橋下張望,水面已經結了薄薄的冰霜,是一汪深澈澄凈的顏色。

咦?那不是陳大姐麽?遠遠就能看見她身上那半新不舊的紅襖,在街道中間往這邊走來,特別顯眼,到這裏上了橋,過去橋那邊就是柳青街了,像是要去歡香館找三娘?

陳大姐眼裏根本看不見我這個小孩子吧,她徑直在我身邊走過去了,白細的面皮今天看上去卻怎麽少了些血色?眼睛也是幹幹的沒什麽神氣,就這麽走過去,看樣子是要去找桃三娘吧……不經意一回頭,一張緊擰著眉頭的臉突然出現在我面前:“小妹妹……”

我嚇了一大跳,眼前站著的是抱著繈褓、著白衣黑裙的女人!

我後退一步:“幹嗎?我、我沒帶餅……”

說著這句話,我就睜開眼醒來了,定了定神,才知道自己原來還躺在床上,天已經亮了,爹娘都在院子裏說話收拾東西呢。

我長長籲了口氣,原來是做夢!

真是奇怪的夢,怎麽就夢到陳大姐了呢?

歡香館裏,桃三娘又忙忙碌碌地做著點心,是炙面酥。

用化開的酥油攪勻炒熟的粉面,大約不稀不稠的程度,再加洋糖,就著余溫,在木案上攤開並且擀平,最後用刀切小方塊,我走過去看著她,一刀一刀切得均勻:“三娘,一大早就趕著做這個?”

“是啊,今晨天才剛亮,陳大姐就來拍門,讓我今天內無論如何再幫她做二十斤點心,最好還有面酥,還說其實她妹妹從小就最愛吃這個,先前的點心她們親戚都分完了,還嫌不夠。”桃三娘切完了手上的,又拿起把蒲扇去扇了扇旁邊的爐子,爐子上再加上平鍋,淋上酥油,就把切好的面酥一塊塊排到平鍋上,讓爐火慢慢地炙。

“她今早真的來找過你了?她……還記得她妹妹從小就愛吃面酥?”我疑惑不解,遂走到桃三娘身邊壓低了聲音,神秘地把昨天隔壁嬸娘在我家說的那些話大概復述了一遍,桃三娘聽著,神情漸漸地有點肅穆下來,只是默不做聲沒有答腔。

“三娘,怕不是陳大姐魔障了?”我有點擔心,眼前廚房裏堆著許多粉面和各色桂花、果料,都是要給她做那二十斤點心的。

“這……”桃三娘沉吟了一下,又繼續彎腰去用筷子去翻炙那些面酥:“不管怎麽說,把這點心做出來給她送去再說。”

炙好的面酥,因為火候掌握好,是雪白的,一寸厚,尤其酥化輕脆,用筷子一方一方夾起排放在一個食盒裏時,也得十分小心,要不很容易就夾碎了。

“這叫雪花酥,陳大姐給我說,既然先前那些點心親戚們都分完了,那這一趟做的就專門是給她妹妹的,她妹妹也最愛吃這個,小時候她們家大人只有過年的時候才做這種面酥點心。”桃三娘給我這麽說道,做面酥花費了不少時辰,等面酥做好了,何二另外在籠屜裏蒸的豆沙大饅頭也好了,全部都裝進食盒,桃三娘看看天色,現在只是中午時分:“月兒你先回家吃飯,這會兒還早,等傍晚的時候,我們再把點心送去。”

為什麽要等到傍晚才送點心,我不知道,但桃三娘這麽說,就一定有她的道理,我答應著便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