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如此山河(第2/4頁)

千夜信步走出軍營,登上一處臨時搭建的哨塔,再次看著一片廢墟的白城。在此之前,他從未想過會是如此慘烈。

千夜年紀雖然不大,卻是實實在在的身經百戰,生死之役也不止一次。只不過他參加的大多數是強者戰,即使在大戰場上,也是處身於其中一個部分,廣袤荒野上,十萬人級的戰役也就沒有如此驚心動魄了。這次卻是在一座小城鋪下十幾萬屍體,僅白骨就幾乎都能夠復建這座城市了。

在廢墟中間,帝國戰士們正在挖掘,不斷從裏面擡出一具具屍體,辨認種族,清理遺物之後,然後運到城外空地堆放。帝國戰士的屍體有專門區域安放,黑暗種族就是胡亂扔入提前挖好的大坑中。

千夜目光忽然落在一個人身上。

那人信步走著,橫穿了整個白城,向著千夜走來。

千夜是在他已經走到城市中央的時候,才突然注意到他。而他是何時出現,何時進入白城,千夜完全是一片茫然。就是現在,千夜也明白,只是這個人想要自己看到他,才能夠注意到他的存在。

哪怕此刻實力躍升了一個大位階,千夜也像回到了初見之時,感覺自己完全不是眼前這人的對手,甚至連還手之力都欠奉。放眼天下,有這等實力的人,也是屈指可數。

千夜躍落地面,在原地恭敬等候。

那人也不耽誤,一步就到了千夜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淡道:“實力又有進步,只是怎麽弄得這麽黑氣滾滾?你我目前沒有隸屬,不必多禮。”

千夜道:“我的恭敬,一是敬殿下為人族所立功勛,二是因為林帥緣故,您也算是我的長輩。”

來者正是青陽王張伯謙。聽千夜這樣說,他略點了點頭,道:“果然不錯,難怪熙棠這麽看重你。我此次過來只是想看看你,不會久留,帝國本土那邊戰事還未完全結束,我若是離開得久了,說不定會出事。”

“帝國本土也有戰事?”千夜吃了一驚。

張伯謙哼了一聲,哂道:“不過是區區血腥葬禮,還能有什麽新花樣?或許是我過去打得他們不夠狠,還要來試探。”

千夜聽到血腥葬禮,不由得一怔,“這,難道是長生王隕落?”從幾位帝國天王的現狀來看,若無意外,隕落的就應該是他了,不想他費盡心力收了那麽多延壽之物,還是沒能撐多久。

大秦子民可能一生都不會親歷血腥葬禮,但都會牢牢記得,那是帝國天王交替時永夜必會發起的試探進攻,如果應對不好,隨時都會變成一場關乎存亡的真正大戰。只是千夜沒有想到,永夜在浮陸投入如此兵力已是驚人,居然還會對大秦本土雙線開戰。

聽到長生王名號,張伯謙眼中寒光一閃,緩道:“自然是他。若不是他死得快,恐怕我還得親手送他上路!”

這是絕對的秘聞,天王相爭要到性命相搏地步,千夜吃驚更甚,一時間都不知該如何發問。

張伯謙向他看了一眼,道:“若不是他,浮陸怎麽可能弄成這個樣子?君度不會受這麽重的傷,熙棠也不會……”

千夜心中一顫,連聲音都有些尖銳,“義父怎麽了?!”

“熙棠以一已之力重新布局浮陸,內掃庭院,外拒強敵。所以你們活了下來。但這樣做的代價,就是他自己。”

噩耗證實。

千夜只覺一道極冰冷的寒氣,從頭到腳刺過全身,竟一時分辨不出何處在隱隱生痛。大悲無淚,大悟無言,他此刻甚至都感覺不到悲傷或是憤怒,只有一陣接一陣的痛,綿綿不絕,最終落入心上缺失的那塊空白。

他擡頭望著眼前身量偉岸的男子,這位正當盛年的天王與以往不同,不復時時鋒銳得幾欲傷人的淩厲氣勢,卻有返璞歸真之意,就像一柄封匣中的上古神兵,光芒盡斂也不失威能。

張伯謙平靜的面容下隱藏著一絲落寞。林熙棠與他齊名多年,帝國雙璧從軍隊到朝堂,針鋒相對三十多年。直到張伯謙成就天王,林熙棠的名聲似乎也沒被落下多少。

然而千夜在與張伯謙的幾次有限接觸中,已隱約覺察這兩人實應是似敵似友。他蒙青陽王關照的背後,無不有林熙棠的影子。如今曾經輝耀一時的帝國雙璧不復存在,誰也不知,張伯謙此刻心中是何滋味。

不知過了多久,千夜那麻木蒼白的世界中才有了疼痛以外的東西,哀傷猶如潮水席卷而過,只留下一顆心,如極冰一樣冰冷寧定,冰上又有一團火在燃燒。

他默默品味著張伯謙的話,發現其中大有深意,於是問:“您說的內掃庭院,所指何事?”

張伯謙道:“此事也不算什麽大秘密。熙棠返回浮陸,第一件事就是出手誅了右相。”

“右相,長生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