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 選帝賽 第三十八章 埃利亞斯(第3/4頁)

戴克斯逼到我面前,他的眼神很瘋狂:“我們不得不殺了他們!下命令吧!”

可我腦子裏無法設想這樣的命令,嘴裏才說不出這樣的話。我認識所有這些人。還有海倫娜,我不能命令他們殺死海倫娜。我想起了噩夢中的那片戰場,迪米特裏厄斯、林德爾和恩尼斯的屍體。不。不。不。

在我周圍,我的人接連倒地,因為拒絕殺死他們的朋友而慢慢窒息,或者被冰藍戰隊無情的刀劍斬殺。

“達裏安已經死了,埃利亞斯。”戴克斯又在用力搖我的身體,“還有賽雷爾。阿奎拉下了殺死我們的命令。你也只能下令,要不然我們就都死定了。”

“埃利亞斯,”他迫使我看著他的眼睛,“我求你。”

我說不出話,只是舉手給出了信號。聽到士兵們口頭傳達我的指令,還是讓我感到毛骨悚然。

猩紅隊長有令。格殺對手,絕不留情。

«««

現場沒有咒罵,沒有喊叫,也沒有勝者的炫耀。我們,所有人,每一個人,都被困在沒完沒了的暴力沖突裏。刀劍刺入肉體,那麽多朋友倒地,暴雨像刀子一樣抽打在我們身上。

我自己下了命令,也就帶頭執行。我沒有表現出任何猶豫,因為要是我這樣做,手下的人就會動搖。而如果動搖,就全都會死。

於是我殺人求生。血染紅了所有一切。我的皮甲,我的皮膚,我的面具,我的頭發。

我的彎刀柄上也全都是血,把手變得黏滑。那時我正像死神的化身,主導著這場殺戮。死在我手下的人,有的很痛快,身體還沒落地,就已經一命歸西。

也有其他人,耗了更多時間。

我心裏較為陰暗的一部分想要偷偷動手。只需從他們身後接近,把彎刀刺入身體,這樣就不用看到死者的眼睛。但這場戰鬥,比這要醜陋得多。它更艱難,也更殘忍。我還是看清了每一個被我殺死的對手,盡管風暴淹沒了呻吟聲,但每一個人的死都被刻進了我的記憶裏。每一次,都是永遠無法愈合的傷口。

死亡會壓倒一切。友誼、愛情、忠誠,概莫能免。我對這些人所有的美好回憶——那些開懷大笑,贏得的賭賽,生活中的笑料,它們都將被抹殺,從記憶裏被偷走。從此以後,我將只能記得最糟糕的那些事,最黑暗的那些事。

恩尼斯,六個月前母親去世,還在海倫娜懷裏哭得像個小寶寶,被我扭斷了脖子,像折斷一根樹枝一樣。

林德爾,帶著他對海倫娜永遠不受歡迎的愛戀,被我用彎刀一下斬斷了頸部,像小鳥飛過晴空一樣簡單、容易,不費吹灰之力。

還有迪米特裏厄斯,當他目睹十歲的弟弟因試圖逃走被院長活活打死的時候,曾經無助地長嘯,發泄無用的憤怒。這次看到我來,卻面帶微笑,放下武器,就像死亡是一份厚禮。迪米特裏厄斯的眼睛黯淡下去的時候,他會看到些什麽呢?是他的小弟在等他嗎?還是無窮無盡的黑暗?

殺戮還在繼續,而自始至終,我的腦海深處都在回顧該隱設定的終極目標。戰鬥結束的時間,就是你——維圖裏烏斯選帝生,擊敗對方頭領,或者自己被其擊敗。

我曾試圖找到海倫娜,快點兒結束這一切,卻很難追上她。等她最終找上我,我覺得自己就像戰鬥了好幾天。而事實上,戰鬥時間應該不超過半小時。

“埃利亞斯。”她叫我的名字,聲音顯得虛弱,很不情願。戰鬥漸漸平息,我們雙方的士兵不再彼此攻擊,霧氣也散去了一些,足夠讓他們轉身看到海倫娜和我。漸漸地,他們都圍攏在我們兩個周圍,組成兩個半圓,中間的空洞,就是死者本來應該站立的地方。

海勒和我面對面,我真想有安古僧那樣的讀心術,知道她現在在想什麽。她的淺金色頭發沾滿血汙、泥土和冰淩。她的發辮被扯開,軟軟地搭在後背上,胸部沉重地起伏著。

我想知道,她殺死了我戰隊裏的多少人。

她的手緊握彎刀刀柄,明知我不會忽視這樣的小動作。

然後她發起了進攻。盡管我也側開身體,舉刀格擋,其實心裏是崩潰的。看她攻得這麽起勁,讓我覺得心寒。盡管我也能在一定程度上理解,她是想早些結束這瘋狂的局面。

一開始,我只想打退她的攻擊,自己並不想主動進攻。但是十多年來訓練出的本能,對我這樣被動的立場極為抗拒。很快,我已經在認真投入戰鬥,使出渾身解數要在她的攻擊下博取生機。

我腦子裏閃現出外祖父教過我的那些淩厲的攻擊招法,這些招數,連黑崖學院的教官都一無所知。海倫娜當然也就難以抵擋了。

但你不能殺死海勒。你不能這樣做。

我還有別的選擇嗎?我和她之間,必須有一個人殺死對方,要不然,這場考驗就不會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