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 選帝賽 第二十七章 拉婭（第2/4頁）

今夜的慶典還是有很多人，但想起代林，我覺得特別孤獨。以前過仲夏節時，我從來都不去想那些空下來的房子，那些消失的房舍，死去的人，失蹤的人，我以前從來不想他們會在哪裏。當我置身歡樂的人群中，我自己的哥哥又在哪兒？知道他在受苦受難，我又怎麽笑得出來？

我看了一眼伊茲，看見她臉上的驚奇和歡樂。我嘆口氣，為了她，也要暫時把黑暗的思緒放開一刻。這裏肯定有和我一樣感觸的其他人。但沒有人愁眉緊鎖，沒有人哭泣，沒有人繃著臉。他們都有很充分的理由歡笑，有理由企望未來。

我看見阿公以前醫治過的一位病人，趕緊轉身遠離她，再次提起圍巾遮住自己的臉。人群非常密集，現在想要避開任何熟人並不很難，但我最好還是不要被認出來。

“拉婭。”伊茲的聲音很小，觸碰我胳膊的動作也很輕，“我們現在該做什麽？”

“隨便做什麽都行。”我說，“應該會有人主動找我。在他來之前，我們只要看熱鬧、跳舞、吃東西，跟別人一樣就好。”我看見近處有一輛推車，由一對笑容可掬的夫婦看著，周圍是一群伸著手的人。

“伊茲，吃過月餅沒有？”

我鉆進人群，幾分鐘後就拿回兩個熱騰騰的月餅，上面還滴了冷凝的奶油。伊茲慢慢咬了一口，閉上眼睛，笑了。我們還去了跳舞的高台，上面有無數結伴跳舞的人：夫婦，父女，兄妹，朋友。我拋棄了近日習慣的奴隸步伐，換回我原有的走路方式。我高昂著頭，肩膀向後收。在我的衣服下面，傷口還在刺痛，但我置之不理。

伊茲吃完了她的月餅，然後好期待地看著我那個，於是我把自己的也給了她。我們找到一張長椅，看了幾分鐘別人跳舞，然後伊茲輕輕碰我。

“你有個仰慕者，”她大口吞下最後一口月餅，“就在樂師旁邊。”

我向那邊看去，以為是奇南，卻看見了另一個年輕人，臉上的表情像是看到了什麽有趣的事。他多少有那麽一點點眼熟。

“你認識他嗎？”伊茲問我。

“不認識。”我想了一會兒才說，“我不記得見過這個人。”

那人身材高大，像武夫樣的寬闊肩膀，一雙被曬成金黃色的完美臂膀在燈下隱隱反光。在他有帽子的外衣下面，能依稀分辨出發達的腹肌——盡管我們之間隔了這麽遠距離。他胸前斜挎一根黑色背帶。雖然戴著帽子，遮住了臉部的大部分，我還是看清了他的高顴骨、挺直的鼻子和豐滿的嘴唇。他的臉很有吸引力，幾乎像個權貴子弟。他的服飾和暗色的眼眸卻表明，他應該是在邊疆部落裏長大的。

伊茲細細打量那男孩，幾乎是目不轉睛：“你確定自己不認識他嗎？看他的表情，絕對是認識你的。”

“不認得，我以前從來沒有見過他。”那男孩和我的視線相遇，他笑起來，我禁不住兩頰緋紅。我忙把視線轉向別處，但他的目光有極強的吸引力，我的眼睛很快又偷偷轉回來。他還在看著我，雙臂交叉放在胸前。

一秒鐘之後，我感到有一只手搭在我肩上，聞到了烏木和風的氣息。

“拉婭。”我轉身面對奇南，把舞台上的帥男孩拋在腦後。我凝望奇南的黑眼睛和紅頭發，完全沒意識到他也在直勾勾地看著我。直到幾秒鐘時間過去，他才清了清嗓子。

伊茲避開了幾英尺，好奇地打量著奇南。我對她說過，如果反抗軍露面，她要裝作不認識我。出於某種原因，我猜想他們應該不希望有其他奴隸了解我的秘密任務。

“跟我來。”奇南說，他搖搖擺擺走過跳舞台，穿過兩座帳篷之間的空隙。我跟著他，伊茲遠遠跟在後面，刻意保持著一段距離。

“你找到出來的路線了。”他問。

“那還是……挺容易的。”

“我不太相信。不過你還是做到了，很棒。你看起來……”他的雙眼看看我的臉，又打量了下我的身體。要是別人這麽看，就該被扇一巴掌。但是奇南這樣做，更像是欣賞而不是輕薄。他跟平時那副揚揚自得的樣子有些不同——是吃驚，還是在仰慕我？我怯怯地對他笑，他卻用力搖了下頭，像是要清醒一下頭腦。

“薩娜來了嗎？”

“她在基地。”奇南的肩膀夾得很緊，我能感覺到他有些緊張。“她自己也想來見你，可是梅岑不讓她來。他們兩個因為這件事還大吵了一場。她那一派最近總在向梅岑施壓，要求他救出代林。但梅岑……”他清了清嗓子，好像後悔自己說了太多，轉而緊張地沖著前方一座帳篷點頭。“我們從後面繞過去吧。”

一名白頭發的部族女人坐在那座帳篷前，正煞有介事地盯著一顆水晶球，兩名學者族女孩等著聽她的高論，一臉懷疑的表情。在她的一側，一個拋耍火把的人吸引了很多觀眾，而另一側，部落裏的一名乞哈尼正在扯她的故事。她的聲音時高時低，像飛過天空的一只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