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4/7頁)

“他在這裏?”

“他來過一陣子。亥爾也來過,不過巫師把他們都趕回家去了。”

摩亙放在萊拉肩上的手一緊。“亥爾?”他難以置信地說,“見赫爾的鬼了,他來這裏做什麽?”

“來幫你。他待在朗戈城外大君的營地,直到巫師說服他離開。”

“他們真的確定他走了嗎?他們有沒有檢查朗戈周遭每一只藍眼狼的腦海?”

“我不知道。”

“萊拉,易形者就要來了。他們知道可以在這裏找到我。”

她沉默不語,摩亙看得出她正在盤算。“城裏幾乎沒什麽武器,大君派我們帶了一批來給這裏的商人。但是這些商人——摩亙,他們不是戰士。一旦受到攻擊,這些城墻都會像不新鮮的面包一樣被壓成碎片。這裏有兩百名侍衛……”萊拉又皺起眉頭,神情無助,突然顯得很年輕,“你知不知道他們到底是什麽?那些易形者?”

“不知道。”她眼裏有某種不熟悉的神色正在聚集,摩亙第一次在她身上看見畏懼的痕跡。他開口,語氣有點太重:“為什麽問?”

“你聽說伊姆瑞斯的消息了嗎?”

“沒有。”

她吸了口氣:“荷魯·伊姆瑞斯的風之平原失守了。就那麽短短一個下午。好幾個月以來,他抵擋住叛軍的攻勢,把他們阻擋在平原邊緣外,昂孛和馬徹的領主也聚集了一支軍隊,把叛軍逼回海裏,否則不出兩天他們就會打到風之平原。但是突然出現一支大軍,人數之多超過任何人先前所知,他們從米爾蒙和鐸爾一湧而出,橫掃風之平原。生還的士兵說,當時他們發現自己在跟——跟一些他們明明已經殺死的人作戰。國王的軍隊慘敗。有個商人在那裏賣馬,也被卷入戰場,後來跟幸存的人逃到路恩,再逃到朗戈來。他說——他說那平原變成了一場噩夢,到處是暴屍荒野的死者。而且從那天起,伊姆瑞斯境內再沒人見過荷魯·伊姆瑞斯。”

摩亙的唇無聲地動著:“他死了嗎?”

“艾斯峻·伊姆瑞斯說沒有,但連他也找不到國王。摩亙,如果我必須率領兩百名侍衛對抗易形者,我會這麽做。不過,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們要對抗的這些人是什麽?”

“我不知道。”摩亙感覺烏鴉的爪子穿透他的罩衫,“我們會把這場仗搬到城外打。我來這裏不是要再次摧毀朗戈。我不會讓易形者有理由在這裏打仗。”

“你要去哪裏?”

“到森林裏,到山上——哪裏都好,只要不是這裏。”

“我也一起去。”她說。

“不,絕對不——”

“侍衛可以留在城裏,以防萬一。但我要跟你一起去,這事攸關榮譽。”

摩亙沉默地看著她,眯起眼睛。萊拉冷靜地迎視他的眼神。“你做了什麽?”他問,“是不是立了誓?”

“沒有,我不立誓,不過我做決定。這是我在喀爾維丁就做了的決定,當時我聽說你沒死,卻失去了赫德的國土統治力。我記得你在赫倫講起赫德,說過國土統治力對你有多重要。這一次,你會有名侍衛保護你。”

“萊拉,我有人保護啊,有五位巫師當我的侍衛呢。”

“還有我。”

“不行。你是赫倫的國土繼承人,我一點也不想把你的屍體送回王冠城交給大君。”

萊拉迅速而靈活地一扭身掙脫摩亙的手,他掌中只剩下空氣。她一把抓起落在地上的矛槍,直立在身側,從容地挺身站好。“摩亙,”她輕聲說,“我已經做了一個決定。你用巫術作戰,我用矛槍作戰,這是我唯一會的作戰方式。我若不在這裏作戰,也總有一天會被迫在赫倫境內作戰。等你再一次碰上亟斯卓歐姆,我會在場。”她轉過身,想起自己先前進來的目的,便拿起一根插在墻洞裏的古舊火把,伸進火裏引燃。“我現在去巡視校園,然後回來,守衛你到天亮。”

“萊拉,”他疲憊地說,“請你回家去吧。”

“不,我只是在盡我的本分。”她毫無反諷意味地又說,“你也一樣。”她眼神一動,望向烏鴉,“我也該護衛它嗎?”

摩亙遲疑。烏鴉像黑色的思緒坐在他肩頭,一動不動。“不用。”他最後說道,“我以我的生命發誓,它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萊拉黑色的眼睛突然張大,再度看向烏鴉。片刻後,她困惑地輕聲說:“我們曾是朋友啊。”

萊拉離開了。摩亙走到火邊,但思緒在腹中糾結成一團硬塊,讓他吃不下東西。他讓火焰平息變成余燼,在地鋪躺下,臉枕著上臂,轉過頭看著烏鴉。烏鴉棲息在摩亙身旁的石塊上。他伸出另一只手,一再撫摸它的羽毛。

“我再也不會教你任何其他形體了。”他低聲說,“瑞德麗,風之平原上發生的事跟你沒有任何關系,一點也沒有。”他撫摸它,對它說話、爭論、懇求,卻始終得不到響應。最後他終於閉上雙眼,沉入它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