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柒夜】 火間蟲入道 [34](第5/10頁)

“我不想聽,我不想聽啊。”

巖川連忙塞起耳朵。

(做夢的)巖川用力塞住(夢中的)巖川的耳朵,不能聽不能聽不可以不可以……

但是,他還是聽到了。

此時——夢也醒了。

巖川汗流浹背,大口喘氣,他在蒙眬模糊的意識中思考著。因為陷入睡眠,那個惡魔少年的記憶變得更不確實了,巖川感覺已經喪失的過去將難以取回。

4

我這個人——

我這個人還真是卑鄙啊,巖川想。

不過會這麽想,表示巖川並非完全不覺內疚,但另一方面,事實上他也覺得無可奈何;不管如何,事到如今他已經不可能老老實實去向上級稟報了,因為那毫無疑問等於自掘墳墓。

他們沒察覺是他們的問題——

巖川一邊隨意瀏覽著文件,一邊想,誰教他們自己無能,反而讓巖川先發現了真相,這本來就很異常。不具意義的文字一一映入眼裏,巖川半機械式地循著字符串掃視。或許有人認為反正同樣不看內容,還不如直接蓋章較快,但巖川認為他的工作是如儀式般逐字移動眼珠。手裏拿著寫上文字的紙張,眼球逐字左右移動,這就是巖川的工作。

“警部補,警部補。”被呼喚好幾次,巖川總算擡起頭來,部下的那張淺黑色大臉出現在他眼前。

“警部補,關於佐野的事件——”

理平頭的年輕部下非常小聲地向他說話,巖川嚇了一跳,因為——他正巧在思考這個問題。巖川拿廢紙將多余的印泥抹掉,回答:“那個不行。”

“我的推理果然不正確嗎?”部下說。

巖川覺得這個部下——河原崎很棘手。

河原崎總是過度彬彬有禮,滿口正義、公益的大道理。巖川最討厭這些大道理了。他原本以為河原崎只是在說表面話,但是當他發現不見得如此時,反而更討厭他了。河原崎一喝酒更愛講大道理。由於巖川原本喝酒就容易醉,所以幾乎不出席酒席,可是又擔心部下在酒席上專說他壞話,結果前陣子難得出席一次,發現河原崎的酒癖後,對他的印象更差了。

喝醉的河原崎更是一本正經,滿口社會正義、俠義心與忠誠心,教人作嘔。他的每一句話都是光明磊落,難以反駁,但不知為何,巖川就是討厭這些。

巖川不愉快地說:

“廢話,好歹要有點蛛絲馬跡——例如兇器或目擊者。”

“那麽,能讓我去調查看看嗎?”

“不必了。”巖川皺起眉頭。

“管好你自己的工作就好,殺人事件是一股負責吧?比起殺人嫌疑,你應該先調查他訂貨不付款的詐騙嫌疑。你負責的是這個案件吧?還不快去把證據收集齊全。”

“說——得也是,真是抱歉。”

部下——河原崎向巖川低頭致歉。

只要用正當言論應付,他立刻會被說服。

說好應付的確很好應付,但河原崎過於幹脆的個性也令巖川頗不愉快。說個兩句就乖乖退下只會讓巖川覺得更內疚,如果他肯發幾句牢騷,巖川的心情不知該有多輕松啊。

巖川看著河原崎低垂的頭頂。

在他背後來來去去、匆忙辦事的是特別調查本部的調查員。

——我可不想管這麽多。

不想插手管這件事情。

巖川是刑事課調查二股的股長,二股主要負責告訴乃論 [37]事件,殺人、傷害罪事件則由一股擔任。

佐野是他目前負責的另一個案子——詐騙事件的嫌疑犯。這個案子的詐騙金額非常少,即使偵破也不會有人誇獎,所以巖川原本提不起興致調查。但是……

豈能讓這家夥立大功——

河原崎發現殺人事件的被害者與詐騙事件的嫌犯似乎有些關聯。巖川在看過部下的詳細報告後,認為佐野殺人說的確具有某種程度的可信性。

麻煩死了——

最初在巖川心中浮現的就是這麽一句話。他壓根沒想過要對一股提供線報或向課長報告,只覺得非常麻煩。

這不是他的工作。

“你到底在幾股工作?上頭為了這個案子早已正式設立特別聯合調查本部,警視廳的長官與澀谷的調查員正日以繼夜地徹底調查中,早就沒有我們出場的份了。況且,那些厲害的專屬調查員沒道理不發現兩者的關聯性吧?”

是的,如果關聯屬實,終究會被發現的。巖川原本如此深信,但過了好幾天卻還沒人發現,佐野根本不曾出現在調查範圍中。

河原崎乖乖受他責罵。

那個眼神真討厭——

巖川避開眼神,取下鋼筆筆蓋,在文件的空白處試寫幾個字後,對他說:“夠了,你可以走了。”

“放任不管真的好嗎?”部下問。

“至少跟本部長報告——”

“喂,詐欺也是一種嚴重犯罪,你該不會認為詐欺罪的調查遠不如殺人事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