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見習修道士(第5/6頁)
沒有辦法。除非把他們全都殺死,然後讓祭司自由。這是個誘人的想法。
“幫我把他們扶上馬。”在治療完畢後他說。
“我們去哪兒?”
“你會知道的。”
“我的意思是,我要去修道院,我會遲到的。”
“真的?我會為你悲傷難過的。”
“怎麽——你在生什麽氣啊,禦林看守?我並沒有對你做任何壞事。這不是我的錯!”
“錯?那是什麽意思?或者那有什麽關系?你一個人從維吉尼亞來,是不是?就帶了幾張地圖在身上,是不是?”
“是。”
“為什麽這麽做?誰教你的?”
“普瑞遜·曼特,大概是一百年前,他寫《安文儂》的時候。他說——”
“他說過什麽都無所謂。有關系嗎?對你絲毫沒有好處。”
“呃,就現在來說,是有點愚蠢,”斯蒂芬說,“不過這還不足以解釋你對我這麽粗暴的原因。”
是嗎?抑或不是?埃斯帕深深吸了一口氣。這孩子看樣子不笨,但他會成為埃斯帕的負擔。而且,高人一等的語氣跟低俗的鄉下口音,也沒能讓他變得可愛些。
“我每年都會碰見幾個你這樣的人,”他解釋道,“拋開榮華富貴在山間野外遊蕩。不過通常看到的都是他們的屍骨。”
“你是說,我拖累了你?”
埃斯帕聳聳肩:“好了。我會把你帶到安全之地的。”
“告訴我怎麽走,我自己去。你救了我的命,我不想再麻煩你了。”
“反正我也得帶著犯人,”埃斯帕說,“騎馬跟著我。”
他準備上馬。
“我們不把他埋了嗎?”斯蒂芬指著瘦子問。
埃斯帕考慮了一會兒,接著走向瘦子,把他拖開十英尺遠後,拾起他的手放於前胸。
“我們走。”他說,聲音裏有虛假的歡快,“這是禦林看守的葬禮。想說點兒什麽話嗎?”
“是的。這是個適當的儀式——”
“路上再說。天黑之前我們得去一些地方。”
與大多數祭司——還有男孩子——一樣,戴瑞格似乎也有說不完的話。還不到一個小時,他便忘記了適才的種種斥責,開始喋喋不休地談論起一些大而空的話題來——比如阿爾曼語與寒沙語的關系,維吉尼亞的方言,某些名人的功德是非等等。他給樹木鳥雀山川起了一些又長又難念的名字,自以為高明得很,可誰也不明究裏。他還總想停下腳步來仔細地觀察斟酌一番。
“又有一塊,”他說,這已經是一個時辰內的第五次,“能不能稍稍等我一會兒?”
“不行。”埃斯帕回答。
“真的,就一會兒!”斯蒂芬下了馬,打開簇新的包裹,從裏面拿出一卷紙並撕下一頁,又麻利地從掛在腰帶上的小袋子裏取出一塊木炭。隨後,他匆匆地跑向路旁一塊齊腰高的石頭。舊國王大道上有很多這樣的石頭,全都是大同小異的正方體石柱,每面約有兩掌寬。很多已經被地下冒出的根莖拱離了地面,就像發炎松動的牙齒一樣。
“這上面有字。”
“哦?”
斯蒂芬把紙蒙在石頭上,開始用木炭快速地在紙上塗抹起來。
“你到底在忙個什麽鬼?”
“我在摹拓上面的字跡——日後可以用來研究。你明白嗎?可以原封不動拓下來的。”完成後他取下紙來,埃斯帕見到除了石頭自身的紋理和苔蘚的印痕以外,其他果真跟上面的模樣相同。他辨認出裏面一些角形記號。
“是古代維特利安語,”斯蒂芬沾沾自喜地說,“標記了兩個管區的邊界,還有到下一個瞭望塔的距離。”他揚起下巴,“不過他們把這條路叫作‘染血徑’。奇怪,這‘染血徑’又是什麽意思呢?地圖上標的是‘維卡大道’。”
“你的腦袋裏怎麽會裝滿了這些東西?”埃斯帕問。
“這是我的專業啊——古代言語學和歷史學。”
“聽起來蠻有用啊。”
“如果我們沒有過去,就沒有將來。”斯蒂芬興致勃勃地回答道。
“過去已經死了。染血徑,不過是一個陳舊的迷信。”
“啊哈!原來你聽過這個名字。是當地民間傳說?是怎樣說的?”
“你不會感興趣的。”
“我剛說過我感興趣。”
“過會兒就不會了。那只不過是個無聊的故事。”
“可能吧。但很多民族傳承了遠古智慧。一些歷史的真實片段埋藏在樸素的習俗裏,變得通俗易懂。雖然受到了曲解和誤會,但真實還是保存了下來,等待有學識的聰明人來拼出謎底。”
埃斯帕笑起來:“呵,所謂民族可真了不起啊。”
“求求你告訴我吧,有關‘染血徑’的事。”
“如果你騎上你的馬,繼續跟我走的話。”
“噢——沒問題,當然。”他小心卷起手中的拓片,裝進一個帆布袋子裏,然後上了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