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羅勒水妖(第3/6頁)

“走到哪去?”吉爾墨說。他的話語中帶著絕望,“我的眉棱塔,我的鎮子……”這時他哭泣起來。

裏奧夫把腦袋靠向後方,隨著輕輕搖晃的小艇,看著煙霧向群星升去。他努力不去思考那種痛苦。

“腿怎樣了?”阿特沃問道。

“不怎麽疼了。”裏奧夫看著他的腿答道。它被夾板固定住了,可即便如此,每次馬車在車轍深凹的路面上顛簸時,他的大腿都會一陣抽痛,就算有幹草作緩沖也一樣。阿特沃雇了輛兩輪拖車和一個寡言少語的家夥作為車夫。

“傷口挺幹凈的,應該能治得好。”阿特沃說。

“噢,我猜我很走運。”裏奧夫悶悶不樂地說。

“我也會為布魯格哀悼的,”阿特沃說著,語氣變得溫和,“那陣火只帶走了幾棟屋子。”

“可他們全都死了。”裏奧夫說。

“哎,幾乎都死了。”阿特沃附和道,“不過有些人住得遠,或者還在地裏幹活。”

“還有孩子們,”裏奧夫說,“誰來照顧他們?”

火滅後的第二天清晨,吉爾墨和阿特沃挨家挨戶地尋找了一遍。他們一共找到三十個還躺在搖籃裏或是床上的孩子。那些大到能出門的孩子都遭受了和父母相同的命運。“會有人照顧他們的,”他說,“他們的公爵會負責的。”

“噢,對,”裏奧夫嘆了口氣,“領主大人,您先前為何不告訴我您的身份?”

“假使一個人不是總被人叫做‘領主大人’,他就能學得更好,看得更多,也活得更久。”阿特沃回答,“不知有多少王國變成了廢墟,就因為大人們不清楚街頭巷尾都有些什麽事兒。”

“您是位不尋常的公爵。”裏奧夫說。

“而你是位不尋常的作曲家——我想,雖然我在碰到你以前從沒聽說過你的大名。你為我——為帝國——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我不明白,”裏奧夫說,“那該歸功於吉爾墨。如果只有我自個兒在這,我會跑得遠遠的。我不是英雄,也不是行事果斷的人。”

“吉爾墨一輩子都住在這。職責和義務在他骨髓裏紮了根。你是個外鄉客,不欠這地方什麽——而且像你說的,你不是個戰士。可你還是為了鎮子不惜性命。你是個英雄,閣下,這也是為什麽你想逃卻沒有逃。”

“可我們只救了那麽點人。”

“你瘋了嗎?你不知道如果他們讓水決了堤,會有多少人喪生?對王國的損失會有多大?”

“不,”裏奧夫悶悶不樂,“我只知道整個鎮子的人都死了。”

“總會發生的,”阿特沃說,“在戰爭和饑荒中,在洪水和火災裏。”

“可為什麽?那些人想幹什麽?他們從哪找來這可怕的東西?”

“我知道就好了,”阿特沃說,“我真希望我知道。等我回到堤壩,最後兩個人已經逃走。剩下的人被那場火和羅勒水妖幹掉了。”

“還有那東西,”裏奧夫問道,“它逃走了沒?”

阿特沃搖搖頭。“給燒死了。就在那包裏。”裏奧夫看到馱馬身上有個用皮革包著的形狀不規則的包袱。

“它沒危險了?”他問道。

“我親手包的,應該沒問題。”

“這東西是從哪來的?”

公爵聳聳肩。“幾個月前有人在卡洛司宰了頭獅鷲。換了一年以前,我會發誓說這些東西只不過是孩子們的童話故事。可我們現在又有了羅勒水妖。就好像有個藏起來的世界在我們身邊蘇醒了過來。”

“一個邪惡的世界。”裏奧夫說。

“世間總有諸多邪惡,”阿特沃點頭,“不過我得承認,邪惡的外表好像變得有點不一樣了。”

正午時分,裏奧夫在地平線處看到了某些東西,起初他以為那是堆積的雲朵,可逐漸認出了細長的塔樓和塔頂的三角旗,接著他發現自己看到的是一座聳立在新壤那平坦地面上的山崗。

“那是什麽?”他問道。

“唔,”阿特沃回答,“那是旖旎島,皇家之島。”

“島?它看起來像座山。”

“這兒的地勢太平坦了,你看不到水。巫河和露河在旖旎島的這邊碰頭,然後各自從兩邊繞過去。另一邊是浮沫海灣和賴爾海。那邊的城堡是伊斯冷。”

“它看起來真大。”

“是啊,”阿特沃說,“他們說伊斯冷城堡裏的房間比天上的星星還要多。我可不知道——兩邊我都沒數過。”

不久後,他們來到了河流交匯處,而裏奧夫發現,從某種角度來說,伊斯冷的確是在島上。露河——就是他們在可憐的、業已毀滅的布魯格鎮旁渡過的那條河——在這裏和另一條寬敞的大河——巫河——匯流。巫河十分廣闊,約有半裏格寬,這兩條河在山勢最險要處的底部匯聚,形成了一片湖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