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老友

埃斯帕將匕首拔出一半,這才意識到自己失去了理智。誓約的力量在他一無所知的情況下掌控了他的思想。

莉希婭看著他的臉色,揚了揚眉毛。

埃斯帕竭力止住猜疑的念頭,把那把咒文匕塞回鞘中,再從腰間取下,向她遞去。

“這是你的,”他說,“前幾天我就該還給你了。”

“你拿著它比我拿著更有用。”她說。

“我不喜歡它。”他說。

“我也一樣,”瑟夫萊人回答,“這東西跟聖墮有關。”

埃斯帕的手又停留了幾次呼吸的時間,但她仍然沒有收下的意思,於是他把連鞘的匕首又放回了腰帶上。

“我們不如暫時接受芬德的提議,這樣還能清凈點兒,”埃斯帕說,“等我們弄明白他的企圖再說。”

“這樣事態就比以前更混亂了吧。”她說。

他不清楚這算不算是個問題。“唔。”

他們發現恩弗瑞斯那夥人在離大路不遠的一塊地裏搭起了營地。兩人走過守衛身邊時,薇娜跑上前來。她雙頰緋紅,顯得很激動,但起因究竟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卻很難說。

“他找到我們了。”她說,語氣聽起來很愉快。

“斯蒂芬嗎?”

她臉色一沉,然後搖了搖頭。

“是易霍克。”

埃斯帕只覺肩頭稍許放松了些。“真的嗎?他在哪兒?”

“在睡覺。他差點從馬背上摔下來。我想他應該有好些天沒合眼了。”

“噢,那我還是回頭再找他說話吧。”

“你就只想說這個?”

“我很高興看到他還活著,”他說,“但我總覺得無論他在哪兒都不會有事的。易霍克能照顧好自己。他跟——”他頓了頓。

“他跟斯蒂芬不一樣。”她輕聲道。

“斯蒂芬也沒事的,”他粗聲大氣地說,“多半是藏在哪個藏書庫裏了。”

“是啊,”薇娜贊同道,“多半是。”

次日清晨,埃斯帕在火堆邊找到了蹲在地上的易霍克。這個年輕的瓦陶人看到埃斯帕時咧嘴笑了笑。

“你們可夠難找的,”他說,“就跟追蹤鬼魂差不多。我在那條冷冰冰的河那邊就追丟了。”

“維爾福河。”

“我不喜歡那些樹。那些山裏的林子總跟在積雪線以上似的。”

“是啊,”埃斯帕說,“都變了。順便說一句,你真該像薇娜那樣等著我的。我正準備去找你呢。”

“我等不了,”瓦陶男孩回答,“薇娜也沒有等著。她讓恩弗瑞斯找你去了,可等她的肚子大了以後,他就不肯走遠了。”他用木棍翻弄著余燼。“而且他也不想找到你。”

“唔,我也發現了。”他說。

易霍克點點頭,攏起他青黑色的頭發。他的臉消瘦了些,也更成熟了些。他的身體正在逐漸趕上他成熟的心靈。

“我們這是要去哪兒?”他問。

“仙兔山脈西部,接近天肩山。”

“啊,”男孩搖搖頭,“這麽說,你是要找瑟加喬了。”

“什麽?”

“蘆塘之地。”年輕人說,“生命之井。伊始之時,萬物就是從那個洞口出來的。”

“猙獰怪的眼珠子啊,”埃斯帕咒罵道,“你還知道些啥?”

“我的同胞在山裏住了很久,”瓦陶人回答,“有一個非常古老的傳說。”

“傳說裏怎麽講?”埃斯帕問。

“說起來可就復雜了,”易霍克說,“有很多部落和氏族的名字。不過簡單來說,故事講的是,在遠古時代,萬物都在地底生活:人、動物、植物。地下還有一個惡魔種族,把所有活著的東西都圈養起來。他們以吃我們為生。後來有一天,某個人逃出了圍欄,找到了一棵高聳入雲的蘆葦。他爬上蘆葦,離開了地底,來到了這個世界。他又回去帶著所有人一起爬了上去。那個人成為了伊索洛安,也就是苔蘚王——你們把他叫做荊棘王。他阻止了跟隨而來的惡魔,創造了神聖的森林。等做完這一切之後,他告訴人們要信奉森林,防止它遭受破壞,否則他將會蘇醒與復仇,接著他便進入了沉睡。他離開地下的那個地方就叫做瑟加喬。他們說沒有人能找到那裏。”

埃斯帕撓撓下巴,心想著斯蒂芬會對這個故事如何解讀。瓦陶人沒有文字和書籍。他們跟他父親的鄞貢同胞一樣,從不信奉宗教。

但易霍克的說法和莉希婭口中維衡柯德的傳說至少在兩點上互相契合。他們都說荊棘王來自那裏,也都聲稱那裏是生命之源。

但除此之外,瓦陶人和瑟夫萊的故事仍有許多不同,這讓他突然對整件事樂觀起來。斯蒂芬曾告訴過他,時間是如何扭曲事實的:也許所有人,甚至包括沙恩林修女也不了解全部的真相。也許等到達那裏時,他能找到一個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的法子。他至少知道一件誰也不知道的事——也許薇娜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