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凱斯堡

黑暗的天空下,被數裏格方圓的廢墟包圍在中央的邪惡黑墻:這就是尼爾想象中的凱斯堡的樣子。當然了,這印象全都來自小時候聽他的老保姆艾麗講的那些故事。凱斯堡,黑色高塔之城,邪徒雲集之所。

可一路走來,所見唯有景色宜人的田野、林地和喧鬧的市集。在前往寒沙中心的頭一個九日裏,他們只紮了一次營,多半都在舒適的旅館或者城堡裏過夜。他的寒沙語進步飛快,最後幾乎毫不費力就能聽懂和表述,盡管鄉間土話與他所學的沿海方言相比較為柔和,也沒有那麽急促。

可直到走到道路的最高點,等他真正看到凱斯堡之後,他腦海中那個城垛如鯊齒般銳利的冷酷黑墻的形象依舊揮之不去。

好吧,那兒確實有城墻和高塔,但他的老保姆說對的也只有這些而已。

他意識到所有人都停下了腳步。

“站在這裏看得最清楚,”貝瑞蒙德說,“這是我最喜歡的景色。”

“我明白原因,”太後道,“看起來從這兒能看見大部分城市。”

她說得沒錯。盡管有伊斯冷這樣建造在高山之上的城市,凱斯堡的頂點卻不比最低處的多瑙河高很多。河道把這座城市分割成兩個接近半圓的區域:離他們近的那半邊較小,北面的那半邊則大得多。三座大橋將它們連結起來。

城市的兩邊都有灰白色的雙重石墻環繞。外墻低矮,沒有塔樓。墻後是一條寬敞的運河,然後是圍繞著堤壩的內墻,看起來高約六七碼。內墻上更配有許多造型簡練的防衛塔樓。

事實上,高塔無處不在:優雅的鐘塔配上黑色或銅綠色瓦片砌成的尖頂,城墻與河流相接處的巨大圓柱形堡壘,還有橋梁兩端高聳入雲的警衛塔樓。

更驚人的是,盡管城墻裏擠滿了各種各樣的房屋,尼爾還是看到了不少綠色,仿佛城市裏還有田地的樣子。

城市北側的地勢緩緩爬升,直通向環繞山頂的另一道顏色更深的石墻,類似要塞或宮殿的白巖屋頂隱約可見。

“城堡就是那兒?”尼爾指著那方向問道。

貝瑞蒙德笑了。“果然是軍人本色。沒錯,王宮就在那兒。那道比較古老的城墻後頭的一切都屬於豪恩海姆區,也是這座城市的起源。順坡往河邊去,那裏是尼瑟爾海姆區。有綠地而且離我們最近的是吉爾德加茲區。城的西面——在這裏看不太清楚——是紐傑穆區。河的南邊是蘇斯塔斯區。”

“你很喜歡這座城市吧。”艾麗思評論道。

貝瑞蒙德點點頭。“它是全世界最美的城市。我非常渴望將它的美展示給太後殿下。”

“希望你父親允許吧。”瑪蕊莉回答。

“去宮殿的路上,你們就能看到不少美景了。”貝瑞蒙德說。

尼爾覺得他是在回避女王沒說出口的問題,這可不是個好兆頭。

他們穿過蘇斯塔斯區的大門,發現自己身處喧鬧的貿易廣場內部,廣場中央有一口噴泉和一尊雕塑,尼爾借由那雙飛翼靴和那把法杖認出它是聖托姆。在廣場的另一端,聳立著一座配有雙重鐘塔的巨大廟宇。

貝瑞蒙德經過時,人們紛紛停下手邊的活計,鞠躬致敬。他們繼續前進,廣場變回了街道,而不久後他們已經在橫跨大橋之一了——說得確切些,是正中的那座。繁忙的河道上,船只的種類五花八門,但大多都是駁船和配有三角帆的中型船。尼爾不禁思索,水面下究竟有何種他看不到的防禦手段:或許是鎖鏈,或是能夠拉起的抓鉤,能讓敵船無法動彈,淪為活靶。

這兒和荊棘門或者壁壘墻半點也不像,可尼爾必須承認,這座城市建造得非常出色。他現在只希望寒沙軍隊的建立者沒有如此高超的水準。

跨越多瑙河之後,瑪蕊莉的胸口一陣發緊。她真的來了。貝瑞蒙德本想讓她回去的。她為什麽拒絕?既然她已經很清楚,馬克彌已將傳統與榮譽棄如敝屣,她為何還要繼續?的確,貝瑞蒙德答應過會保護她,可這真的有意義嗎?

馬克彌肯定明白,把她當做人質是沒法阻止安妮的決心的。羅伯特就曾羈押過她,可安妮依舊進攻了伊斯冷。這件事早已盡人皆知。

她的確以安妮為傲,但原因卻是她從未想象過的。誰能料到歸來的她會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和截然不同的性格?誰又能料到她會成為女王?安妮身上的這些改變也讓她和瑪蕊莉記憶中的差異越來越大。有瑟夫萊、那個維特裏安劍客,還有愛戴安妮的戰士們陪伴在她身邊,安妮和她也疏遠了。她變得古怪,經常沉思,總是在聆聽其他人沒法聽見的聲音。有時她甚至會讓人覺得有點可怕。

“怎麽了?”艾麗思問道。

瑪蕊莉擡起頭,這才意識到自己完全沒在觀賞凱斯堡的清新景色,只顧盯著手裏的韁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