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生存者遊戲(第4/7頁)

但從離家的第一天起,他的笑容便開始減少。

這一瞬間,仿佛已經到達最高點。

如果知道讓他獨自去闖蕩是這樣的結果,那二老當時會不會做出其他的選擇?

靜靜坐了十分鐘之後,小破站起來,向房間門走去。

阿落立刻跟上,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緊張神情——作為達旦的寵物,感知主人的心情,是他本能中最強大的驅動力之一。

但小破停步,厲聲說:“阿落,站住。”

他頭都沒有回,身形凜然,一字一字,冷冷說:“不要靠近我,不要影響我。”

阿落迷惑但順從地站住。

無所適從地看小破走出去,門砰的一聲關上。

大堂裏,訓練有素的服務生認出小破是之前入住豪華套房的貴客,笑容可掬地上前:“您有什麽需要……”

眼光和小破一觸,忍不住渾身打了個寒噤,聲音一滯,再說話時,不由自主地顫抖:“……我們幫忙的嗎?”

並非什麽兇神惡煞,手持致命軍火,一個男孩子而已。穿隨便的灰色帆布長褲,白色上衣大了一號,松松地耷拉著,露出強健的肩膀,渾身上下,既無刺青,也無刀疤,怎麽也找不到危險的預警。

但服務生就是這麽接受本能的提醒,身體輕微抖起來,抖得自己都不明所以。

不能說他敏感。

小破現在的神色,是雷霆之怒,壓抑在陰雲之下,隨時會伴著一道霹靂爆發。

他看著服務生,一字一頓地說:“是誰幫我定的房間?”

正在此時,服務台邊有人問:“你是我的客人?”

小破看過去。那優雅的紳士,三件頭套裝一絲不苟,戴著奶灰色巴拿馬帽子,悠然地揮舞著一根純屬裝飾的手杖,正是川。他靠在服務台前,手裏拿著一個筆記本,正好奇地看看小破,再看看手裏的文件,自言自語:“坐的是哪一趟班機?來得這麽快?”

終於喚出他名字:“朱小破?”

這三個字帶出了另外的聯想,他迫不及待想解開心中一點疑慮:“你認識白棄?”

但小破在此,並不是為了和他寒暄世交,互博好感而來。

他摩擦手指,慢吞吞走過去,看起來很隨意地,伸手拿起了川的手杖。

對方覺察之際,已經來不及搶回,錯愕的臉面對小破,眼前一花,一道藍色光芒籠罩著那根手杖,猛然劈面而下,重重擊在他的頭上。

手杖停留在對方頭上,那道藍光卻穿過了一切形體,如滾熱的刀穿過黃油,從頂至踵,瀉落一地,泠泠然流動,逐漸散去。

川愕然地注視自己被藍光擊穿,身體裏傳來一陣透明的疼痛,他嘴角喃喃出兩個外人聽來意義不明的字:“破魂……”

變故一生,滿堂頓時大嘩。保安紛紛上前意在小破,卻被川張手擋住,示意眾人後退,而小破對此視若無睹,他一動不動,凝視著對方,冰藍色流波在眼底不祥地徜徉,一字一頓,他極嚴厲地問:“為什麽?”

川的嘴角露出一絲奇特而曖昧難明的笑意。他伸出手,一寸寸,從小破手裏拿回那手杖,輕柔地說:“等一下。”

這時候他把手杖取回,小破眉毛一挑,就要發作,但是他的注意力立刻被大堂中正發生的事情吸引。

那些充滿了大堂所有空間,並且還在持續湧入的是什麽?

是人,是記者。媒體,攝像機,鎂光燈,話筒。

包圍。

川優雅地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帽子,手杖點在地上,對外貌他有一種無法克制的在意。接著,他的一只手繞過來,親密地搭在了小破的肩膀上,覺察到後者強烈的敵意,他心中一冷,但仍有余地低頭輕語:“冷靜,冷靜。”

小破的手指蘊涵極大力量,但一握即松,放棄了立刻攻擊的打算。他絕不笨,面前的傳媒陣容,保證了全世界的觀眾都能直擊現場,換句話說,他現在置身於全世界眼光的中心。問題是——所為何來?

洶湧起伏的包圍圈形成,又跟紅海在摩西的手臂下一樣分開一條大道,這條大道直接通向酒店門口,從那裏陸續走來了幾個人。

劈裏啪啦的快門聲,簡直可以媲美一場大屠殺的掃射。

這是橫掃一切的大新聞。

自失事飛機墜毀現場神秘生還的那些人,現在齊齊出現在拉斯維加斯百樂宮酒店大堂。他們神情鎮定,眼色淡然,走過人山人海的圍觀群,走向站在通道頂端,服務台前的小破和川。

行吻手禮,如庶民拜謁皇帝。

川含笑,深深凝視他們的眼睛,輕輕說:“歡迎你。”

每一個音節都符合完美的節奏,與他海洋一般深邃神秘的眼神一同纏繞四周,裊裊然擴散開去。那些人露出癡迷的表情,戰栗著退到一邊,站成他的後盾,謙卑的、低微的、稍稍躬身,充滿敬畏地看著川的後背。然後是包圍的人群,記者,旁觀者,在川構築的弭患場中,自我思想,從來不堪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