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生存者遊戲(第3/7頁)

在金碧輝煌的大堂感嘆了一下組委會的大手筆,到了房間再驚嘆一下床鋪的柔軟和床頭巧克力的美味。前世貴為暗黑世界的主宰者,對今世沒有見過什麽世面毫無幫助,小破幾乎忘記了自己到底所為何來,光顧著樂呵呵地在房間裏躥來躥去看新鮮了。

打開電視機,看到的第一個節目,是突發新聞實況插播。

自全世界各地不同機場出發的十數個航班。

在飛往拉斯維加斯的途中發生墜毀。

墜毀時間相差不過數分鐘。

事故原因不明。

遇難者以四位數計。

喬瓦尼傳媒集團旗下的直播隊伍最為神通廣大。事故發生後,不到一小時,駐紮全球各個點的分支機構,電視台、電台、門戶網站、雜志報紙,傾巢出動,如一群服用了興奮劑的狼犬,精確地循著血腥與硝煙的味道,準確地撲向航班墜落地點,其效率與精確度甚至超過了應急部隊。衣著光鮮的主持人無法抑制聲音中的亢奮,在地獄一般悲慘的現場叫喊著:“神秘墜毀事件在全世界同步發生,我們也同步為您報道最新的進展。這是喬氏光明電視網美洲地區報道點,我們的畫面很快要切換到亞洲東京附近,看看那邊的情況如何。”

不斷的畫面切換,活生生像一個超級大派對,攝像機和閃光燈似懷春男子的熱辣目光緊盯穿超短裙的女郎,如影隨形。

如果可以忽略那被飛機殘骸制造出的焦黑平地,忽略那拋得滿地都是,甚至甩上樹梢或房頂的斷裂身體,忽略那些血跡傷痕,還有無須閉眼已能想象的死之恐懼,滿滿地充溢在每一平方寸裏,抹殺了多少希冀與生機。

真的活生生就是一個大派對。

而任何派對,都需要一個高潮。

譬如說,在滿目慘淡裏,忽然有一個人,完好無損地、泰然自如地、太平無事地,爬出來。

阿姆斯特丹附近的飛機墜毀點,醫療人員和事故處理部隊正清理現場。斷開的機艙口,被切成許多塊的殘損肢體悶悶堆積,發出可怕的焦臭氣味,他們仔細地搜尋,試探每一具完整的身體,希圖發現還有任何生存跡象的遇難者。

他們沒有徹底失望,雖然這個驚喜實在來得過於戲劇化了一點。

的確有生存者,而且不需費力尋找,因為他就端端正正地坐在機艙中一個勉強完好的座位上,面帶微笑。

白色襯衣,藍色牛仔褲,戴一頂棒球帽,上面很諷刺地寫著:DROP ANYWAY。

倘若非要比喻,他便像是一個本來在時空隧道中散步的人,聽到吵嚷,過來看看熱鬧,渾身纖塵不染,毫發無傷,眼眸中閃爍著好奇的光芒,似嬰兒第一次睜眼看這天殺的世上。

救援人員面面相覷。

倘若只有一個人看到此情此景,必然以為自己受到太大刺激,發起了臆症。

但很走運,現場有四十多人,更龐大的目擊人群端坐在全世界的電視機面前,通過攝像機,活生生見證了這一幕。

見證那怪異的生存者,好整以暇地起身,跳出機艙,信步穿過目瞪口呆的人群,向遠處走去。攝像機一路跟隨,但對方的速度突然加快,極快,快到令人無法置信,眨眼消逝,突如其來。

阿姆斯特丹出現的,並不是唯一的幸運兒。隨著墜毀點現場狀態直播的進行,東京、開羅、墨西哥城附近,墜機造成的悲慘世界裏,又分別出現了相同狀態的人。

一個端莊憂郁的主婦,一個天真未泯的孩子,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

天外來客一般爬出遇難現場,容光煥發,立刻如鬼魅一般消失。以空難受害者的標準來說,其精神狀態好得令人發指。

各位主持人都敬業之極,雖然在震驚下基本功大打折扣導致語無倫次,還是盡了最大努力描述現場,而攝影師對機器的精確把持,更是保證了每一個細節的完全傳達。

感謝萬能的傳媒科技,令無數人躬逢其盛,自由地在電視機前張大嘴巴,任憑哈喇子流淌,滴到襯衣下擺,以及腳背。

更微妙的是,其中有一些觀眾,命中注定地看到了更多東西,身不由己地走向生活的另一個支流,永遠也不能再回頭。

持續幾乎三小時的突發新聞直播結束。善後工作仍在進行,但已經可以確認沒有任何其他生還者。

生命煙消雲散,猶如一場夢幻。

哭聲在世界的各個角落響起。

多少事情我們無能為力。

這是第一次,小破完整地看完一個電視節目。房間裏一片死寂。

阿落惴惴不安地站在一角,顯得極為不安,他一直望著小破。

坐在床上,雙手握拳,身體坐得筆直的小破。他的模樣,極為可怕。

那孩子本來有一張讓人看了就愉快的臉,溫和的,笑眯眯的。他的人越是平凡無奇的時候,就越是可愛——當他在豬哥與辟塵的羽翼下,最多是為被怪客騷擾而稍微煩惱一下的時候;當他沒有親身進入這個世界,猶自天真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