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碧狐(第6/9頁)

秦禮。

坐在所有人面前,交叉雙手傾聽,面無表情的秦禮。

這是他們每月一次的午夜例會,所有人搭乘秦禮派出的私人飛機在同一時間到達,開完會後再統一被送走。他們不能拒絕也不能請假,天大的事也要排在次要,一到這裏,便如坐針氈。

天熱沒空調,天冷沒暖氣,肉體上百分百的不舒服還是小可,精神上緊張非常——秦禮喜怒不形於色,卻極無常,不知如何一來,便有人萬劫不復。

那些功成名就者無端端在一夜間因為各種莫須有的細微罪名鋃鐺入獄、身敗名裂,或者幹脆橫屍街頭的新聞背後,常常都有一雙無情的金色眼睛冷冷注視。

他玩弄著這個世界,卻拒絕任何人窺探他的心靈、思慮和謀劃,最能惹怒他的則是放任事態超出控制和難以達成目標。

這種會開一整夜是有的,開十分鐘就一言不發拂袖而去也是常事。

現在,會議剛剛開始一分鐘。

來自紐約的著名地產商人開始說明他旗下一個至關重要的項目投標情況,他準備角逐下一屆美國總統的職位,主持著炙手可熱的一档真人秀節目,但在秦禮面前,他怯弱、低沉、懷著被恐懼折磨的痛苦。

室內除了這道中年男子枯燥低沉的聲線外一片沉寂。

這時候秦禮聽到了從門口傳來的那句話。

在來不及給出表情之前他已經離座,快到叫人猝不及防,被撇下的人們紛紛松了一口氣,上廁所的上廁所,喝咖啡的喝咖啡,可也有資深的朋友皺起眉來,忐忑不已——不知要等到什麽時候呢,可又無論如何不敢擅自走。

秦禮在門口與紫衣男子會合,兩人自然而然並肩走離會議室,有人從門縫中張望到那個不速之客的背影,挺拔、優雅、強健,如同黃金分割率的例證。

秦禮低聲問: “三哥,發生什麽事了?”

來的人是白棄。

狐族顯貴四門中掌管兵權的白氏唯一傳人。

在人類所不能到達的神妙世界裏他有一個能夠震動四方的名字。

鬥神。

狐之鬥神。

他威名顯赫,戰功彪炳,但不在戰場上的時候,其實性情溫和而曠達。

現在他的表情相當嚴肅,不管發生什麽,想必都是大事。

“修煉場今天整個被毀掉。”

第一句話說得很平淡,不像是遇到了什麽天大壞消息的樣子。

他們走到處於走廊另一端的秦禮自用的辦公室,揮手,大門悄然合上,他眉毛挑了挑,也不算什麽很強烈的反應。

“整個?毀掉?”

“精確地說是平衡場,三個關卡和修煉場狐山入口,摧毀殆盡,破壞力很大,狐山入口尤其慘重,似乎被刻意對付過,波動之猛烈直接殃及狐王入定的冥洞空間。現在老爺子震怒,命我徹查。”

“誰做的?為了什麽?”

秦禮問的都是關鍵問題。

但關鍵問題往往也就是沒有答案的問題。

一張超惡作劇的臉孔躍入秦禮腦海:“南美這段時間不是一直在修煉場裏面玩?據說還抓了不少人進去陪玩,是不是她搞出什麽問題來了,幹脆毀屍滅跡?”

這簡直都能說服他們兩個了,非常符合邏輯——狄南美同學可沒什麽做不出來的。

唯一的不合常理是:如果是南美幹的,她絕不會瞞著白棄。

這倆是青梅竹馬,同生共死的伴侶。

她是極為調皮,經常欺師滅祖指天罵地,但南美不在白棄面前作偽。

所以白棄搖頭:“不是。”

他在敘說時甚至有點焦慮,這可不是白棄慣有的情緒:“我彼時正在狐山,修煉場一有變動,我已經立刻趕過去,在我們專用的空間入口遇到從內狼狽逃竄出來的南美,帶著一大票她之前抓進去陪她玩家家酒的人。”

秦禮總算有些動容:“南美?奔竄?”

他腦海中展開狄南美豎著小尾巴一路狂奔逃命的場面,其娛樂性簡直值得上“狐族新春聯歡晚會”,光看視頻都能賣出現場直播前排價。

“誰追她啊?誰敢追著她屁股後面跑啊?”

“沒有人追她。”白棄說。

“她說,修煉場被摧毀之前,已經全面發動紅色幻象,她是為了躲那個才跑的。至於是誰動手搞的破壞,她忙著撈那些被她抓進去的人,沒看到。”

他話音落下,而後空氣中唯一回蕩的是秦禮微微的倒抽涼氣。

這才是白棄此行的真正目的,這才是他為之擔憂慎重的重點與靈魂。

“紅色幻象!!”

他們對望一眼,各自憶起少年時在狐山訓練的光輝歲月,萬惡的填鴨式教育制度磨得他們屁股上生繭,多少必須死記硬背但根本上又一個字都不理解的內容,令他們每天入睡時都抽抽搭搭埋怨自己命太長。

但很多年後,事實證明那些東西都刻進了他們的骨頭裏,無論怎麽荒廢都難以徹底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