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喬克維爾(第3/4頁)

“我要滑下去了!”她大叫一聲。

科爾文用一只手臂緊緊壓住她的雙手,雖然有些疼,但好歹穩住了。

“用你的腳夾住馬肚子。緊緊抱住我!”

人群裏有個人叫了一聲莉亞的名字。她剛回頭,就差點失去平衡。

“別扭來扭去!”科爾文低吼道:“抱緊我!”他又踢了一下馬肚子,莉亞感覺他們兩人和馬像是騰空而起,飛離地面。

她琢磨著是誰在叫她。臉頰緊貼在科爾文的後背上,他的襯衫都濕透了。因為長時間用力抓緊科爾文,莉亞的肌肉都開始酸疼起來。從小到大,她不是揉面團,就是攪奶油,她的雙手和雙臂一直是強有力的工具,從不曾有一刻罷工。她緊緊抱住科爾文,即便馬兒迎著風,跑得飛快,顛簸得再厲害,她也沒有松開。兩人沿著喬克維爾大街一路往下,沿途經過大教堂的東墻。米爾伍德大教堂的尖頂高聳入雲,他們不斷往前,教堂也不斷縮小。

莉亞看著大教堂的輪廓漸行漸遠——那裏是她的家。直到昨天,她都未曾離開這裏。打記事起,她便在大教堂的廚房度過無數個夜晚。帕斯卡的臉浮現在她的腦海中,陡然一陣心痛,不覺間淚水盈滿了眼眶。她沒有好好和她說聲再見。目光越過墻頭,可以看到大教堂圍地中巨大高聳的橡樹,柔嫩的枝條在風中來回飄蕩,像是在和她告別。她再也不能回到米爾伍德了。這麽一想,心頭便如被鈍器襲過一般,痛得無法呼吸。

她別過臉看向另一邊,也好眼不見為凈,不再勾起這往日的歲月。東邊的托爾山逐漸映入眼簾。托爾山離大教堂不遠,從任何方向看去,它的山頂都是這片土地的制高點——山頂光禿禿的,陡峭的山坡上有零星幾圈樹林。小時候的莉亞就被托爾山深深吸引,但是它離大教堂太遠,和索伊兩個人肯定走不到托爾山,更不要說上山下山一趟,在天黑前趕回大教堂。喬恩·亨特去過山頂上許多次,總是繪聲繪色地描述那兒的景象,這便是她對這座山的全部印象。“莉亞,山頂上什麽都沒有,光禿禿的。沒什麽意思。這百裏區裏比它景色美的多了去了。”可即便他每次重復一樣的話,莉亞卻愈發喜歡這座山,雖然感慨自己並無機會前往。

治安官和他的手下要花多少時間備好他們的馬鞍?還有多久,就會趕上他倆?她不過是個賤民,只知道大教堂兩邊的中心街市和喬克維爾大街,這裏她並不熟悉。如今,後有治安官,前有國王的軍隊,所以想都不用想,這條路並不安全。

莉亞擡頭看著托爾山,忽然想到一個辦法。如果他們要找個地方躲起來——或者是一個逃跑的方向——十字聖球就會為他們指路。

“快停下!”莉亞說道。

“你瘋了嗎?”他回頭說道。

“不,你別忘記還有國王的軍隊。你看,聖球!我有十字聖球,它可以指明任何我們想去的地方。”

科爾文猛地一拽韁繩,可馬兒卻還不願停下來。他又使勁兒扯了幾回,雙腳緊緊夾住馬肚子,即便馬鐙上連馬刺都沒有。烈馬喘著粗氣,蹦了幾下,依然意猶未盡,還想撒開蹄子奔跑一番。科爾文嘴裏念念有詞,馬兒漸漸平復,終於停了下來,甩了甩馬鬃。他輕輕拍了拍馬脖子。莉亞打開腰間的袋子,拿出十字聖球。因為一直緊緊抓著科爾文,突然放松下來,她的手便有些抖,都快拿不住聖球了。

她集中意念,“請指給我們一條前往溫特魯德的路,要安全。”

兩根神奇的指針又轉了起來,又快又靈敏,最後直指東面的托爾山。

科爾文看著指針所指的方向,“它現在指向東面,可溫特魯德在另一邊。上次你問它的時候,它明明指的是西面。這說不通。”

莉亞表情嚴肅地看著聖球,“告訴我溫特魯德在哪裏?”

兩根指針轉了一圈,又指向了西面。

“怎麽給我們指了兩個方向?”

“告訴我們可以安全抵達溫特魯德的路。”莉亞說罷,兩根指針便又並起來,指向托爾山。聖球的下半部分冒出幾行文字。

“溫特魯德怎麽能有兩個方向呢?”科爾文有些不解。

可是莉亞卻明白過來,“因為它了解我們並不知道的事情。它知道去溫特魯德的路線,也知道其他事情,比如,這條路的盡頭有什麽。去溫特魯德最安全的一條路線,就是我們先去托爾山。我們現在就去那兒,如果聖球所指的方向有變,我會告訴你的。”

“真的可以相信它嗎?”

“你覺得自己可以找到另一條路嗎?”莉亞依然繃著臉。

科爾文吹了聲口哨,輕輕抽了抽韁繩,馬兒便帶著他們離開主路,進入樹林。他輕輕踢了一下,馬兒便一頭紮進白樺樹林,馬蹄卷起地上的小樹枝和散落的葉片。白樺樹棵棵挺拔筆直,樹枝蒼老遒勁,樹幹粗大,在風中微微有些搖晃。樹蔭下有些陰冷,莉亞心裏一顫,有些想哭。她有些厭倦了這條逃亡之路上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