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我的乖孩子

淩晨4:15,米莉安說:“這麽說,你是用刀把他殺死的,剖魚刀。”就像當初的路易斯。“你挖了他一只眼睛。”

雷恩躊躇著點了點頭。她沒有沾沾自喜,這很好。要是她露出自豪的神色,好像得了獎章似的,那才證明她無藥可救了呢。

雷恩看了看路易斯。他醒著,但仍然靜靜地坐在小屋的角落裏。米莉安想過去騎到他的大腿上,讓他幫助她渡過難關。可即便是他把她和雷恩從河裏救上來的,他也沒有義務這麽做。他和米莉安不一樣。

“你的刀是從哪兒來的?”米莉安問。

“隨手拿的,就在他家。”

這時路易斯開口了。“我以為他是個卡車司機,你們在一起住了多久?”

雷恩冷冷地瞥了路易斯一眼。那眼神中明顯包含著恐懼,她結結巴巴地說:“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家在附近。”

“看來不是長途司機。”路易斯自言自語般嘟囔道,好像現在他總算明白了一樣,“應該是只跑本地路線。”

“那把刀,”米莉安說,“你是在他家找到的?”

“也不完全是。”

“什麽意思?”

“有人指點。”

“本德?”

“你。”她用手背擦了擦眼睛,隨後長長嘆了一口氣,“不是現在這個你。另一個你,你的幽靈。”

“是入侵者米莉安幫你找到刀的?”

“是。我當時在他的沙發上睡覺,他只讓我睡沙發。然後地下室的門就開了,我看見黑暗中藏著一張臉。那張臉就是你。她,那個幽靈。管他是什麽呢。她悄悄對我說讓我去地下室。我去了,在那兒看到一面墻上全是刀。”

“有多少?”

“不知道,少說也有幾十把。就像有些人的工具屋一樣,只是本德的是刀,各種各樣的刀,獵刀、潛水刀、大砍刀、剝皮刀,還有那把剖魚刀。那個米莉安就讓我拿剖魚刀。”

“你照做了,然後你就上樓殺了他?”

“是他在樓下發現了我。他……”雷恩打了個哆嗦,“他穿了一件臟兮兮的白T恤,可下身什麽都沒穿。他手裏拿著一把電擊槍。我知道他想幹什麽。”

米莉安緊繃著嘴,她也知道,她看到了,她就在現場。不是每個人都是怪物,但人群中確實隱藏著數量驚人的怪物。他們是披著羊皮的狼,伺機竄出來咬放羊的小姑娘。“後來呢?”

“我殺了他。”

“為什麽沖眼睛下手?”

“是你,不,是她讓我那麽幹的。幾乎是手把手教的。”

“每次都這樣嗎?”

“差不多吧。只要看見水銀人,她就會出現。她逼我動手。”

“有沒有試過不聽她的話?不照入侵者米莉安說的做?”

雷恩吞了口唾沫。“沒有。”

“然後呢?”

“反正每次結果都一樣。”

米莉安很想繼續問下去,問個清楚——每一次謀殺,每一件武器,每一滴血。可她越來越意識到,雷恩只是這個她猜不透的遊戲的傀儡。雷恩的入侵者和米莉安的入侵者是一樣的嗎?他們有沒有什麽不同?他們的目的是一致的,還是沖突的?

雷恩是傀儡,那米莉安會不會也是傀儡?

“我看該睡覺了。”米莉安說。

“同意。”路易斯悶聲悶氣地說,“你們兩個睡床,我在椅子上湊合一下。”

雷恩對此不置一詞,連句感謝的話也沒有。她只是看了他一眼,隨即便把目光重新投向米莉安。“她對你很生氣,你知道嗎?”

“誰?”

“你,你的入侵者,和你長得一模一樣的幽靈。首先,是她告訴我你已經死了,她說你挨了一槍,跑到沙漠裏死掉了。”

米莉安的脊椎上仿佛爬過一只冰凍蜘蛛,從下涼到上。因為事實基本上和雷恩說的相差無幾,太他媽邪門兒了。她的確挨了槍,的確跑進了沙漠,但她沒有死在那裏。我到底死了沒有呢?關鍵是不管是死是活,雷恩怎麽會知道得這麽清楚?入侵者又怎麽會知道?這個入侵者究竟有什麽不同?她和雷恩是不是被同一個入侵者糾纏著?

“可當我發現她不是你時,”雷恩壓低了聲音說,“她就發火了,氣得像瘋狗一樣。她說是你拋棄了她,你想洗手不幹,然後我就出現了。說白了就是我頂替了你的位置。”

“你什麽感覺?”

雷恩冷笑一聲。“你他媽的又不是我的心理醫生。”

“有道理,不過你別生我的氣。”

現在她的嗓門兒提高了些。“為什麽不?感覺就像我對我腦子裏的那個家夥說:你拋棄了我,你拍拍屁股走了,給我留下一堆感情包袱,你有沒有想過我?腦子裏裝著這麽一堆爛東西滿世界流浪?”

“去你媽的。”米莉安突然動了怒,“我又不是你媽。我想著沒有我你會過得更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