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有魚

元曜回到縹緲閣的時候,白姬正坐在櫃台後忙碌。

元曜走過去一看,有些奇怪。

白姬正在雕刻一只木偶。

白姬擡頭,“啊,軒之回來了?”

元曜道:“嗯,回來了。昨天因為天色太晚了,就留在余兄家裏了。”

“我知道。”白姬道。

元曜問道:“這木頭是什麽東西?”

白姬低頭繼續忙碌,道:“施行巫蠱咒術時用的木偶。當年,漢武帝時期,皇宮裏最流行用這種木偶詛咒人呢。”

漢武帝時期,巫蠱之禍非常嚴重,連皇後衛子夫和太子劉據都在宮廷權勢鬥爭中,受了“巫蠱之禍”⒇的牽連,而被漢武帝賜死。

元曜冷汗,“你……你做木偶想詛咒誰?”

白姬道:“這是替韋公子做的,他想詛咒裴將軍。”

元曜道:“丹陽胡鬧,你怎麽也跟著他胡鬧?小生決不允許你把這個害人的東西給丹陽!”

“哎呀,軒之別急,韋公子手頭拮據,只出十兩銀子,十兩銀子的木偶咒不死人,頂多讓裴將軍得兩天風寒,或者拉兩天肚子罷了。”

元曜生氣地道:“得風寒,拉肚子也不行!這都是害人!”

“軒之,裴將軍害韋公子三個月的俸祿沒了,讓他得一點兒風寒,拉一下肚子,也算是一點兒小懲戒呀。”

“你根本就不是為了懲戒仲華,而是為了那十兩銀子!”

“嘻嘻。”白姬詭笑。

元曜告訴白姬余潤芝要他送宣紙的事情。

白姬道:“可以。先送一張去吧。”

元曜有些奇怪,“一張?”

白姬笑道:“對,一張。”

不知道為什麽,元曜從當歸山莊回來之後,就染上了風寒,臥床不起。他咳嗽流涕,渾身乏力,病懨懨地躺著,十分難受。

元曜顫聲問白姬道:“你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不會用木偶詛咒小生了吧?”

白姬搖扇,道:“軒之不要開玩笑了,我怎麽舍得用十兩銀子的東西詛咒你?”

元曜也覺得白姬一定舍不得花十兩銀子詛咒他,也就相信了她。

白姬請了一個大夫來給元曜看病,大夫望聞問切之後,說只是感染了風寒,沒有大礙,給元曜開了幾服藥,讓他吃藥養息。

離奴負責給元曜煎藥。元曜總覺得藥汁裏有一股魚腥味,但也不好說什麽,忍耐著喝了。直到他在藥碗裏喝到一條魚刺,終於忍耐不住了,道:“離奴老弟,請不要再用煨魚湯的罐子煎藥了。”

離奴吼道:“臭書呆子,你不要挑三揀四,爺都沒嫌魚湯裏一股藥味!”

折騰了幾天,元曜的風寒倒也好了。這一天上午,他想起還要給余潤芝送畫紙,就收拾了一下,準備出發了。

元曜對白姬道:“這一張紙怎麽好送去?貨架上還有幾張,一起送去了吧?余兄又不是不付銀子。”

白姬道:“這和銀子沒有關系。余先生也不是想要紙,他只是想再見軒之罷了。送去了也是浪費,白白糟蹋了上好的宣紙。”

“啊?余兄想再見小生?”

“是啊,這是很明顯的事情嘛。”

“他為什麽想再見小生?”

“因為他喜歡軒之,想和軒之結交呀。”

元曜道:“是這樣嗎?”

“是呀,軒之的名字很好,大家都很喜歡你呢。”

元曜道:“小生也很喜歡余兄,他雖然是異族人,卻很親切。”

“嗯。”白姬側頭,望向縹緲閣門口的冥燈,笑了:“三月清明,有魚提燈;溯歸故裏,遠不可尋。三月清明,有魚提燈;葬之半途,悲之幽魂。”

元曜奇道:“白姬你在說什麽?什麽提燈?什麽不可尋?”

“這幾天晚上,總有人在縹緲閣外唱這首歌謠,軒之沒聽到嗎?”

元曜搖頭,“可能是小生睡得太死了,沒有聽到。”

白姬進去取了一條薄毯,遞給元曜,道:“也許,軒之又會留宿在當歸山莊,你帶著它。三月的夜裏很冷,蓋上它,免得再著涼了。”

元曜道:“山莊的客房裏有被子,又柔軟又暖和。”

白姬笑了,“帶上它。我可不願再花銀子給你請大夫了。”

元曜帶上薄毯,離去了。

元曜來到當歸山莊,一切還是和之前來時一樣。小僮通報之後,讓元曜換上幹凈鞋子,帶他去見余潤芝。

今天,山莊中沒有開宴會,余潤芝獨自坐在後院的廊檐下,彈著三弦琴,唱著歌謠。他唱的歌元曜聽不懂,但能夠聽出清泠泠的三弦曲調中,透出的那一縷淡淡的哀傷。

余潤芝看見元曜,放下三弦琴,笑道:“軒之,你來了。”

元曜道:“這幾天,小生生病了。故而,今日才能來送宣紙。”

余潤芝笑道:“沒關系,軒之可要注意身體。來,坐下,一起飲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