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無遮

元曜、白姬、韋非煙結伴走進了青龍寺,他們隨著人潮走過立著七座浮屠的庭院,來到了大雄寶殿。大雄寶殿人山人海,無遮大會已經開始了。

莊嚴肅穆的佛像下,懷秀禪師穿著一襲七彩錦斕袈裟,結跏趺坐坐在蒲團上。懷秀禪師的對面坐著一名白眉老僧,這名白眉老僧是慈恩寺的主持虛空禪師。

懷秀禪師和虛空禪師正在辯佛,一眾觀摩者圍在四周聽佛法。

虛空禪師道:“阿彌陀佛,世人自色身是城,眼耳鼻舌是門;外有五門,內有意門;心是地,性是王;王居心地上。性在,王在;性去,王無⑧。請問何解?”

懷秀答道:“阿彌陀佛,人之本性,乃是天性,本性存在,心和身體就存在。本性不存在,身體和精神就毀滅了。佛向性中作,莫向身外求。自性迷即是眾生,自性覺即是佛。”

虛空禪師和懷秀禪師你一言,我一語地開始論佛釋法,眾善男信女聽得天花亂墜,元曜聽得昏昏欲睡。

元曜望向白姬,發現白姬正聚精會神地聽論佛,他又望了一眼韋非煙,發現韋非煙正聚精會神地望著白姬,臉上不時地泛起詭異的紅暈。

“呃!”元曜冷汗如雨,喜歡美男子的韋非煙不會真把白姬當成男子,並喜歡上她了吧?!

無遮大會結束時,虛空禪師鎩羽而歸,他還是沒有辯過懷秀。

青龍寺中響起了幾聲悠長的鐘鳴,眾善男信女敬了香,拜了佛祖之後,踏著鐘聲散去了。懷秀派小沙彌請白姬、元曜去禪院。白姬、元曜跟著小沙彌走進了幽靜的內院。

懷秀正在禪室中小坐,見白姬、元曜進來,起身行了一個佛禮:“阿彌陀佛。”

白姬道:“今天聽禪師說法,真是天花亂墜,讓人受益匪淺。”

懷秀合十道:“施主謬贊了。”

懷秀吩咐小沙彌去沏茶之後,來到了書架邊,拿了一本手抄的經冊,遞給白姬,“前幾日,蒙施主饋贈寶墨和臂擱,讓貧僧能在無遮大會之前抄完經、文,貧僧無以為謝,多抄了一份《蓮華經》,望施主收下。”

白姬的臉上笑開了一朵花,懷秀的手跡在長安城的貴族中很受歡迎和追捧,這本經書一定可以賣出很好的價錢。

“多謝禪師。軒之,收下吧。”

元曜走上前,接過了《蓮華經》。

白姬瞟了一眼桌案上碧色如玉的臂擱,笑了,“這只臂擱,禪師滿意嗎?”

不知道為什麽,懷秀的額上浸出了冷汗,臉色也漸漸蒼白。

恰在這時,小沙彌端茶上來了,他將茶分別奉給白姬,元曜和懷秀。

小沙彌遞茶給懷秀時,懷秀一時沒接穩,茶潑在了金紅色的袈裟上。這一件七彩錦斕袈裟是青龍寺主持代代相傳的寶物,上面綴著佛家七寶。金、銀、琉璃、玻璃、硨磲、赤珠、瑪瑙點綴在袈裟上,金光燦爛。通常,只有在重要的場合,懷秀才會拿出來穿。

小沙彌大驚,連聲道歉:“主持恕罪,主持恕罪,小僧不是故意的。”

懷秀非常生氣,吼道:“蠢材,真是蠢材!”

小沙彌垂首道:“請主持將七彩錦斕袈裟脫下,小僧這就去打井水浣洗汙漬。”

懷秀皺了皺眉,道:“罷了,罷了,這七彩錦斕袈裟豈能用井水浣洗?西城外三裏的紫竹林中,有一口清澈無垢的美泉,明天拿去那裏浣洗。”

懷秀脫下了七彩錦斕袈裟,讓小沙彌仔細地疊好,放好。因為袈裟的事情,懷秀的心情變得非常不好,白姬、元曜也就告辭了。

白姬、元曜走在出青龍寺的路上時,元曜嘆道:“懷秀禪師真是超塵脫俗的高僧,連洗一件袈裟也這般講究到了超塵脫俗的地步。”

白姬笑了,“五陰空定六塵泯,何須美泉濯僧衣?”

“什麽意思?”元曜不解。

白姬笑道:“軒之不懂就算了。反正,即使是我最喜歡的一件衣服弄臟了,我也不會專程出城去紫竹林浣洗。”

“那是因為你懶。”當然,這句話小書生是不敢說出口的。

白姬、元曜走出青龍寺時,寺門口的馬車已經少了許多。元曜意外地發現,韋非煙的馬車還沒有離開。韋非煙站在馬車前,似乎在等什麽人。

韋非煙看見白姬,眼前一亮,“龍公子!”

白姬作了一揖,道:“武夫人。”

韋非煙以骨扇掩唇,眼波盈盈,輕聲道:“我有好茶,想邀龍公子入府同品,不知道公子肯不肯賞臉?”

“呃!”元曜抹汗。韋家小姐犯了愛美男的癡癖也就罷了,但對象是白姬可就有些驚悚了。

白姬笑道:“能與武夫人一起品茶,實乃人生樂事,但無奈龍某今天還有要事,必須回去。軒之正好閑著,不如讓他陪您。龍某改日再去府上造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