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瓜鬼

第二天,元曜準備去崔府還禮,但是他一個人拿不動兩個大禮盒,就叫離奴同去。

“臭書呆子,爺是跟著你跑腿的奴才麽?!”黑貓撓了小書生一爪子,氣呼呼地罵道。

小書生哭著奔上樓去找白姬。

白龍懶懶地盤在寒玉石上,它讓元曜去後院的草地上捉兩只蟋蟀上來。元曜捉了一只蟋蟀,因為死活捉不到另一只,就捉了一只綠色的蚱蜢湊數。

白龍對著蟋蟀、蚱蜢吹了一口氣,兩個衣著整潔的年輕家仆出現在了元曜的眼前。一個黑衣,一個綠衣,黑衣的威武高大,綠衣的眉清目秀。

“兩個時辰。”白龍含糊地說了一句,又盤回寒玉石上養神去了。

什麽兩個時辰?元曜懷著疑問,帶著兩名新家仆,頂著毒辣的日頭去崔府還禮了。

崔循的宅邸在崇義坊。因為崔循在禮盒中留下的帖子上寫明了崔府的地址,元曜很快就找到了崔府。

崔府今天似乎有喜事,朱門前的車馬絡繹不絕,衣著簇新的仆人在門口笑臉迎客,來往的客人們臉上也都喜氣洋洋。

元曜還沒打聽明白,崔府的家仆見他領著仆人,帶著禮盒,不由分說,將他塞進府裏去了。

元曜一頭霧水,跟著賓客們往裏面走,來到了一座布置華美的大廳。等坐在了擺滿佳肴的宴席上時,元曜才從鄰座的客人口中打聽清楚今天是什麽喜事。原來,崔循榮升了中書侍郎,他的夫人又在三天前喜得麟兒,可謂是雙喜臨門。今天恰是黃道吉日,崔循設宴,請親朋好友前來一聚。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元曜恰好趕上了崔府的喜宴。

元曜坐在席間,遠遠看見崔循在主席上向賓客舉酒致謝。此時的崔循意氣風發,喜色滿面,與之前來縹緲閣求助時的愁苦模樣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是嬰骨笛改變了他的厄運麽?這麽看來,嬰骨笛也並不是不祥之物嘛!元曜暗暗想道。可是,一想到嬰骨笛的來歷,他又是一陣頭皮發麻。無論如何,嬰骨笛終歸太過陰邪了。

元曜混了一頓吃喝,酒足飯飽之後,他出了宴廳,想找崔循說話。

元曜來到庭院,恰好看見崔循在回廊下和幾名儒雅的男子談笑,元曜認得其中一名年約五十的男子,正是他的世伯--當朝禮部尚書韋德玄。元曜剛來長安時,曾經寄住在韋府,雖然他和韋家小姐的婚約告吹了,但終歸兩家世交的情誼還在。

元曜想和崔循搭話,於是走了過去,朝眾人一揖,對崔循道:“崔大人。”

崔循看見元曜,神色突然變得有些不自然。

韋德玄擡頭間,看見元曜,微微吃驚:“這不是元世侄嗎?你怎麽會在崔府?聽彥兒說,你現在在西市和胡人合夥做珠寶買賣?”

不是胡人,是非人!不是合夥,是當奴仆!不是買賣珠寶,而是以買賣珠寶香料為幌子,在買賣一些匪夷所思的奇怪東西!元曜在心中一一糾正,但是口裏卻道:“是。多日未曾登門拜望世伯,聆聽教誨,望世伯見諒。”

“哪裏的話。元世侄如果有空,倒可以多來家中與彥兒聚聚。”

“小生一定常去。”元曜諾諾答應。

“元世侄怎麽會在崔府?”

元曜剛要回答,崔循搶先道:“崔某上個月在西市縹緲閣買了一支笛子,尚未付銀,今日這位老弟大概是趕著吉時來催賬了。哈哈哈!”

“哈哈哈……”眾人也都笑了起來。

崔循喚了一名家仆,道:“帶元公子去書房奉茶,我一會兒就過去。”

元曜猜想崔循不想當著同僚的面談論嬰骨笛,也就向眾人作了一揖,跟著仆人走了。

元曜的插曲,讓眾官員的話題轉移到了縹緲閣上。

這個說:“縹緲閣在哪裏?老夫總是聽人說起,但找遍了西市也找不到。”

那個說:“就在西市啊,怎麽會找不到?入夏時,晚生才從縹緲閣買了一只凈水玉瓶,將荷花插入瓶中,一個月都不會凋謝哩!”

“不對啊,老夫在光德坊住了二十五年,西市附近沒有老夫不熟悉的地方,哪裏有什麽縹緲閣?”

“西市附近的巷子很多,總有你漏掉的地方。縹緲閣肯定在西市的某處,雖然我沒有去過,但是上個月拙荊從縹緲閣買了幾樣首飾,她還誇白姬口舌婉轉,為人也很厚道呢。”

於是,那個說縹緲閣不在西市的人立刻被眾人的口水淹沒了。最後,弄得他自己也糊塗了:“是嗎?如此說來,可能是老夫記錯了。嗯,仔細想想,西市似乎是有一家縹緲閣。”

假作真時,真亦假;

無為有時,有還無。

元曜跟著崔家的家仆走向崔循的書房。

路上,家仆對元曜說了一件剛剛發生在下房的怪事。

今日崔府開喜宴,專門辟了一個跨院給賓客帶來的下人們歇腳、吃飯。當時,一群下人們圍在一起吃飯談笑,好不熱鬧。突然,一名黑衣,一名綠衣的下人,變成了一只蟋蟀,一只蚱蜢跳走了。眾人大驚失色,紛紛說白日見鬼了。崔府的管家急忙出來辟謠,說是大家眼花了雲雲。因為下人們互不認識,也說不清變成蟋蟀、蚱蜢跳走的是哪一家的下人。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