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非煙(第3/4頁)

元曜告退後,韋德玄皺著眉,背著手踱到內室。

一名華衣艷飾、珠光寶氣的中年美婦手持團扇從屏風後轉出,對著韋德玄冷哼道:“哼,我都聽見了,不管怎麽樣,非煙不能嫁給這個窮小子。我的女兒,必得嫁一個權貴之人。前些天,驃騎將軍武恒爻要續弦,我已經將非煙的生辰八字托媒人送去了。武恒爻是太後的侄子,年輕有為,前途無量,此事如果能成,咱們就和武家攀上了親。有了武家做靠山,你以後的仕途也會更加通暢無阻。”

韋德玄一怔:“什麽?武恒爻要續弦?那個‘癡心武郎,一生意娘’的武恒爻?”

韋鄭氏一笑,道:“意娘已經死了七年了,武恒爻可不就要續弦了。男人都是一個德行,也許有癡情種,但絕無專情人。”

韋德玄道:“夫人,女兒的終身大事,你尚未跟老夫商量,怎麽就把生辰八字送到武家去了?”

韋鄭氏又一笑,道:“老爺你主外,妾身我主內,這些家內之事,我就自己做主了。”

韋德玄道:“可是,當年老夫已經與元家定下了親事,將非煙許配給了元家世侄,許多舊日同僚都是見證人。如今,元家世侄找上門來,老夫怎能食言悔親,惹人閑話?”

韋鄭氏柳眉一挑,不高興了:“別跟我提這門親事,這是你那位好夫人在時定下的,你讓她給你生個女兒嫁到元家去。這門親事,我可不認,非煙是我的女兒,她的終身大事由我說了算。”

當年,韋德玄與元段章是同僚兼好友,兩人的夫人又是堂姐妹。元夫人生下元曜後,韋夫人正身懷六甲。韋夫人覺得自己懷的是女兒。

在元曜的滿月酒宴中,韋德玄指著妻子隆起的腹部,玩笑般地對尚在繈褓中的元曜道:“賢侄,世伯指她與你為妻,可好?”

韋德玄本是戲言,但元段章、元夫人卻當真了,三天後就送來了聘禮。韋德玄覺得不妥,畢竟還不知道自家孩子是男是女,韋夫人卻很高興,納下聘禮,又送了回禮。韋德玄也沒反對,親事就這麽定下來了。

可是誰知,韋夫人臨盆,生下的卻是男孩,也就是韋彥。兩家只好約定,韋德玄如果再得女兒,就嫁與元曜為妻。直到去世,韋夫人也沒有女兒。韋德玄扶正了側室鄭氏,韋鄭氏生了一女,即是非煙。按兩家的約定,韋非煙成了元曜的未婚妻子。

韋德玄想起往事,念及亡妻,心中不免傷感,見韋鄭氏埋怨亡妻,遂道:“她都已過世多年了,你還和她生什麽閑氣?唉,現在到底該怎麽辦?悔婚二字,老夫萬萬說不出口。”

韋鄭氏冷笑道:“你說不出口,我去說。這窮酸書生,收留他,給他一飯果腹,一瓦棲身,已經是咱們韋家積德了。他還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想娶我女兒,等下輩子吧。”

韋德玄向來懼內,一把拉住了韋鄭氏,哀求:“夫人,你且不要去說,一切從長計議,從長計議。”

韋鄭氏用團扇拍掉韋德玄的手,笑道:“這可從長不了,非煙的生辰八字已經送去武家了,最遲一個月後就會有回信。還是趁早說了,讓這個窮酸死了心,別再做白日夢了。”

韋德玄道:“武恒爻續弦?還是有些不可思議。”

武恒爻是長安城中最癡情、專一的男子,他非常愛他的妻子意娘。七年前,意娘病逝時,他念著“生同衾,死同穴”,自刎在她的墳前。幸好,武恒爻的傷不致命,被武後以靈藥救治了。

這七年來,武恒爻日夜思念意娘,據說他每天在家裏都會對著虛空呼喚意娘的名字,和虛空同食同寢,仿佛她還活著一樣。

武恒爻的癡心專情,已經被長安街頭巷尾的小兒們唱成了童謠,“癡心武郎,一生意娘。生時同衾,死願同葬。”。

韋德玄覺得非常不可思議,再次問韋鄭氏:“你說他怎麽突然要續弦了呢?非煙嫁給武恒爻,只怕有些不妥。”

韋鄭氏笑道:“有什麽不妥?現在的天下可是姓武,太後又對武恒爻青眼有加,怎麽看他都是乘龍快婿。”

見韋德玄仍然皺眉不語,韋鄭氏再次笑道:“老爺放心,武恒爻再怎麽癡情,意娘也已經死了,他既然肯續弦,自然也是回心了。非煙嫁過去,不會受冷遇,受委屈。”

韋德玄嘆了一口氣,道:“老夫是怕委屈了武恒爻。唉,非煙這丫頭……你我上輩子究竟做了什麽孽,怎麽生出了一個這麽不省心的女兒!”

想起愛女韋非煙,韋鄭氏也嘆了一口氣,安慰丈夫的同時,順便為女兒護短:“非煙花容月貌,聰明伶俐,哪裏不好了?雖然她對美男子有些癡癖,但知好色則慕少艾,人之常情。想我當年,不也……”

韋德玄聞言一驚,指著韋鄭氏,道:“想你當年?!你當年莫非也隔三差五地與美男子夜半逾墻,花園私會?每年都和道士和尚私奔,去遊山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