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黃木

白姬伸出手,在發呆的小書生面前晃悠,笑道:“軒之,你怎麽又變得呆頭呆腦了?”

白姬的手掌心有一道深深的傷痕,皮肉翻卷,還殘有血跡。

想起了黑暗之中,以掌心血肉開出花朵那雙手,元曜心中一酸,道:“白姬,你手心的傷是為了救小生留下的吧?”

“軒之不必難過,只是小傷而已,等出去了敷點藥就好了。”白姬笑眯眯地道,她停頓了一下,又道:“不過,買傷藥的錢,我會從軒之的工錢裏扣。”

元曜一時之間氣結,悲傷憋在心頭,上不去,下不來,只好吼出來。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惦記著小生的那幾吊月錢?!!”

白姬掩唇詭笑:“嘻嘻。”

離奴在人花叢中大聲道:“主人,只要能出去,離奴以後不要月錢了!用靈力澆花太累了!”

胡十三郎也有氣無力地附和道:“白姬,以某的道行,最多只能再支持兩天了。再找不到出路,不僅救不了這些人,某自己也要妖力耗盡而亡了。”

白姬嘆了一口氣,道:“浮世床是建木所成,建木是溝通天地的神木,從亙古便存在。浮世床的力量來自於人類的夢境,源源不絕。以我現在殘存的妖力,恐怕沒有辦法破除這一場浮生夢的囚籠回到現實。而且,一旦浮世床的力量徹底恢復,我們就會再度被變成花,再也無法醒來了。”

離奴氣呼呼地道:“一張破床也來成精作怪!主人,反正那破床現在被您的鎖雲鏈綁住了,我們去把床砸了不就完事了嗎?”

胡十三郎揉臉,道:“你是傻子嗎?如果砸了床能得救,白姬早就把它砸爛了,還費勁綁著它幹什麽?”

離奴理虧氣勢不虧,罵道:“閉上你的狐嘴,多澆點花!”

白姬又轉身走向人花深處,道:“我再想一想辦法吧,總會有辦法的。”

元曜幫不上白姬什麽忙,又擔心跟上去會吵著她,就去幫離奴、胡十三郎澆花。

離奴和胡十三郎提著木桶,木桶裏裝著普通的井水,它們拿著水瓢從木桶裏盛水澆花。普通的井水在水瓢之中變成了亮晶晶的銀白色,它們小心翼翼地將靈力之水澆在每一株人花道根部,每一株都只澆一點。

可是,庭院之中的人花實在太多了,即使很節省地澆,要做到雨露均沾,離奴和胡十三郎也因為耗費妖力過度而變得越來越虛弱了,嘴唇也蒼白了許多。

元曜是人,沒有妖力,變不出靈力之水,他澆的井水對於人花沒有任何用。

離奴嫌棄地罵道:“死書呆子,真是沒用!不要礙手礙腳的,一邊去,爺煩著呢!”

胡十三郎溫柔地道:“元公子,你剛醒過來,身體還很虛弱,不如你去廳堂休息一下吧。”

元曜知道自己幫不上什麽忙,留下也是礙手礙腳,也只好回大廳去了。

大廳之中,黑暗而昏蒙,只有那一張被鎖雲鏈綁住的浮世床閃動著幽幽的磷光。

元曜對著浮世床席地而坐,心亂如麻。

坐著坐著,元曜漸漸地睡著了。

睡夢之中,元曜聽見有人在哭,而且還有人在叫:“軒之——”

那聲音很熟,不是韋彥又是誰?!

元曜這才想起一翻虛實變換的歷險折騰之後,他幾乎已經把韋彥給忘了。當時,韋彥跟他一起來到這別院,遭了黃先生的暗算,先後都被變成了花。

韋彥還好吧?元曜心中有點愧疚,大聲喊道:“丹陽,丹陽,你還好吧?你在哪裏呀?”

“軒之?!是軒之嗎?我在這裏呀,你快來——”韋彥的聲音充滿了驚喜,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元曜循著韋彥的聲音在黑暗中摸索前進,走了一會兒,他的眼前微微有些亮光。

元曜擡頭一看,天上懸掛著一輪朦朧的新月,他正置身在一片森林之中,森林十分幽深,也十分安靜。森林的草地上開滿了鮮花,五顏六色,繽紛多彩。

韋彥站在花海之中,看見元曜走來,便哭道:“軒之,這究竟是什麽鬼地方?怎麽走不出去呀。”

元曜茫然道:“小生也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丹陽,你怎麽會在這裏?”

韋彥垂頭喪氣地道:“我一直都在這裏。怎麽走,也走不出這片森林。”

元曜擡頭四望,只有朦朧的月色,昏暗的森林,怒放的花海,卻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自己從哪兒來,又該往哪兒去。

不一會兒,花海上騰起一片白霧,白霧如霜,彌漫開來。

元曜有些吃驚,韋彥卻道:“軒之別怕,這些花又作怪了。只是一些奇怪的影像,沒有危險。”

白霧之中,有各種奇怪的影像出現,仿如海市蜃樓,又似乎是一場皮影戲,這些影像以花海為幕,在講述某個奇詭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