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女桑

韋府的燃犀樓剛建好的時候,韋彥為了在燃犀樓周圍栽種什麽樹這件事,傷透了腦筋。他跑來縹緲閣請教白姬,道:“白姬,這燃犀樓前後應該種些什麽樹才能顯得跟你這縹緲閣一樣陰森呢?”

白姬笑道:“韋公子又在說笑了,我這縹緲閣是開門做生意的地方,怎麽可能陰森?”

韋彥道:“縹緲閣外面荒煙蔓草,霧氣彌漫,裏面光線暗沉,古物黴舊,還養了一只瘆人的黑貓,怎麽不陰森了?”

“喵——”櫃台邊正在吃香魚幹的小黑貓聽見這話,不高興地喵道。

白姬笑道:“怪不得總是生意不好,看來是得花時間打理一下縹緲閣裏裏外外了。韋公子,你要燃犀樓陰森一些的話,不妨參考一下墳墓。墳墓旁邊,一般都種松柏。”

韋彥想了想,道:“那就多種一些松柏吧。不過,松柏常青,顯得單調,有沒有別的顏色可以點綴其中呢?不要花草,我不喜歡那玩意兒。”

白姬想了想,笑道:“我這後院有一棵桑樹,五月開花,七月結果,花如柔荑,桑葚如火,相當漂亮呢。更有趣的是,這桑樹之中有時候還會走出一位絕世美女,不過她怨氣有些大,脾氣不太好。因為怨氣太重,有這帝女桑的地方,方圓五裏內都陰森森的。韋公子如果想要的話,我就割愛賣給你吧。”

韋彥對於詭異的事物很感興趣,但一聽是桑樹,又有些猶豫。

“古語雲,屋前不種桑,屋後不栽柳……燃犀樓前種一棵桑樹,家裏有喪,這似乎兆頭不好。”

白姬笑道:“韋公子又在說笑了,你都把松柏種家裏了,還忌諱什麽桑樹?這帝女桑真的很有趣喲!”

於是,在白姬巧舌如簧之下,韋彥花高價把縹緲閣後院的帝女桑買下了,並且挪回了韋府,栽種在燃犀樓前。

燃犀樓因為遍種松柏而陰森恐怖,但帝女桑除了桑葉有時候會在月圓之夜變成血紅色之外,並未發生任何怪事,也沒有什麽怨氣大的絕世美女出現,韋彥懷疑自己又受了白姬這奸商的坑騙。

韋彥來縹緲閣找白姬算帳,道:“白姬,你得退錢。那帝女桑除了月圓之夜桑葉會變成血紅色之外,並沒有什麽特別,也沒有什麽美女。”

白姬笑道:“月圓之夜桑葉會變成血紅色已經很特別了。至於為什麽沒有美女出現,聽說韋公子在燃犀樓養了老虎、沙蟒還有一些怪鳥,哪個嬌滴滴的美女不怕這些猛獸毒蟲,有這些東西在,美女哪敢出現?”

白姬這麽一說,似乎有道理,可是總覺得哪裏不對。

韋彥道:“女鬼還怕猛獸毒蟲?白姬你又在誑我,不行,你得退錢。”

白姬笑道:“都是老友,談錢多傷感情?最近新到了一面吐火羅國的古鏡,非常有趣,懸掛在墻壁上,可以透視外面,但外面卻看不見裏面,韋公子正好可以把它裝入燃犀樓裏。”

“哦?還有這種東西?”韋彥非常感興趣,道:“多少錢?”

白姬笑眯眯地道:“這可是舉世難尋的寶物,本來是要一千兩銀子的,但那帝女桑沒能使韋公子滿意,我就把銅鏡折個價給你,就當是退你帝女桑的錢了。八百兩。”

韋彥挑眉,道:“五百兩。”

白姬笑道:“成交。”

白姬這麽果斷,韋彥隱隱覺得自己似乎又虧了。

於是,帝女桑就一直種在燃犀樓前了。這株帝女桑跟普通的桑樹一樣,春天發芽,初夏開花,仲夏結果,除了月圓之夜葉子會變得血紅之外,並無異狀。

怪事是從今年初冬開始的。

寒冬時節,萬物凋零,帝女桑本來已經綠葉落盡,只剩下光禿禿的樹幹了。不知道從哪一天開始,陷入冬眠的桑樹居然開始發芽了,繼而一天一天地長出了桑葉,不久就枝繁葉茂,開花結果,仿佛現在不是寒冬,而是盛夏時節。

韋府花草凋零,白雪蒼茫,除了陰冷冰翠的松柏,只剩這帝女桑在積雪之中一片幽綠,吊墜著鮮血一般紅艷艷的桑葚。

韋府上下感到奇怪,就把這件怪事作為茶余飯後的談資。一來二去,沒過多久,整個崇仁坊都知道韋府有一棵冬天開花結果的桑樹了。

有一天晚上,韋彥的孌童南風經過帝女桑時,看見一名女子站在桑樹下哭泣,他忍不住問道:“你是什麽人?為何在桑樹下哭泣?”

那女子回過頭來,容貌十分美麗,她幽幽回答道:“國破家亡,至親慘死,我忍辱偷生,復國無望,好恨啊……”

南風一聽這話,心道遇見了鬼物,不敢再作聲了,默默地走了。

韋彥從南風口裏知道桑鬼出現了,非常感興趣,急忙去見她。

韋彥問道:“你是什麽人?國破家亡,至親慘死是什麽意思?”

女鬼倚坐在桑樹上,望著西北方皇城的方向,幽幽地道:“我是一個苦命的人。多謝公子將我挪出縹緲閣,這幾年托公子這燃犀樓之陰氣,我也恢復了不少。有一件事,我想拜托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