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舊事

林昊青的話,讓紀雲禾的拳頭再也無法落在他臉上。

他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紀雲禾再清楚不過。

便在紀雲禾失神之際,林昊青一把將紀雲禾從自己身上掀了下去,他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血紅的眼睛往墻上一瞥,隨即笑出了聲來:

“護法。”林昊青挺直了背脊,傲慢的看了眼坐在地上的紀雲禾,“鮫人開尾完成了。你要想與他相處,便與他相處就是。”

林昊青捂著嘴,咳嗽了兩聲,並未計較紀雲禾她打了他的事,自顧自開門離去。

對他來說,第二局贏了,就行了。別的,他不在乎。

他只想贏過紀雲禾,贏過這個從小到大,似乎樣樣都比他強一些的馭妖谷護法。

贏了她,就足以讓他開心了。

紀雲禾的憤怒,在他看來,就是輸後的不甘,她越憤怒,他便越是開心。

林昊青帶著笑意離開了地牢,而紀雲禾看著墻上的長意,過了許久,才站起身來。

鮫人開尾已經完成了。

他赤身裸體的被掛在墻上,他擁有了普通人類男性的雙腿,有了他們所有的特征,唯獨失去了他那漂亮的大尾巴,並且再也不會長回來了。

紀雲禾握緊拳頭,咬緊牙關,狠狠一拳捶在身邊的地牢欄杆上。

牢籠震動,頂上一張黃符緩緩飄下。

而便在黃符飄落的這一瞬間,墻上的人呼吸微微重了一瞬,極為輕細的聲音,但在寂靜的牢籠中卻是那麽清晰。

紀雲禾深吸一口氣,將所有情緒都收斂,她站起身來,緩步走到長意身前。

銀色長發末端顫動,長意轉醒過來,他睜開了眼睛,還是那般澄澈而純凈的藍色。

“長意。”紀雲禾喚他。

她沒有把他從墻上放下來,剛開尾的鮫人,腳落地,應該會像針紮一樣的疼痛吧。她只仰頭望著被釘在墻上的長意,靜靜的看著他。

長意目光與她相接,看了紀雲禾許久,似才找回自己的意識一般。他張了張嘴,卻無力發出任何聲音。

紀雲禾心中一抽,要鮫人開尾,最重要的條件就是讓鮫人心甘情願。如果鮫人不願意,即便他們給他喂再多的藥,將他尾巴都剁碎,也不會開尾成功。

紀雲禾猜都能猜到他們是怎麽讓長意開尾的。

“他們肯定騙你了。”紀雲禾拳頭緊握,唇角微微顫著:“抱歉。”

長意垂頭看了紀雲禾許久:“你沒事……就好。”他聲音太小,幾乎聽不見,紀雲禾是看著他嘴唇的形狀,猜出來的。

而這句話,卻讓紀雲禾宛如心窩被踹了一腳般難受。

她幾次張開唇想要說些什麽,但最後都閉上了。

面對這樣的長意,她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麽安慰的話,或者,他根本不需要她的安慰。

他做了他決定做的事,這件事的後果,他早就想清楚了……

又怎麽可能不清楚呢……

“長意,我如何值得你……這般對待。”

長意沒有說話,大概也是沒有力氣說話了,開尾這件事對他來說,是巨大的損耗。

紀雲禾便不問了,她就站在長意面前,手中拈訣,指尖湧出水流,她指尖輕輕一動,地牢之中水珠落下,仿佛在下雨般,滴滴答答,將長意蒼白的身體浸潤,也清洗了這一地濃稠的鮮血。

水聲滴答,紀雲禾垂頭看著血水慢慢流入地牢的出水口,像是想要打破這死般的寂靜,她倏爾開口:

“林昊青以前不是這樣。”她說,“我最初見他的時候,他性格很溫和,對我很好,把我當妹妹看,我也把他當哥哥。那時他養著一條小狗,林滄瀾給他的,他給小狗取名字叫花花,因為小狗最喜歡在花海裏去咬那些花,鬧得漫天都是花與葉。”

紀雲禾說著,似乎想到了那場景,微微勾起了唇角。

“他很寵愛花花,後來,沒過多久,林滄瀾讓他把狗殺了。他沒幹,挨了好一頓打,也沒幹。然後林滄瀾就威脅他說,他不把狗殺了,那就把我殺了,不殺我,那林滄瀾就自己動手,殺了我。”

紀雲禾聲色平淡,仿佛在講別人的故事。

“林昊青就嚎啕大哭著,把花花掐死了。”

紀雲禾揮揮手,地牢中的“雨”便下得更大了一些。“那天是一個雷雨夜,他在院中掐死花花的時候,渾身都濕透了。但那條狗到死的時候,都沒有咬他一口……他難過得大病一場,林滄瀾就在他病時,把花花燉了,喂他一口口吃掉。他一邊吃一邊吐,一邊還要聽著林滄瀾的呵斥,罵他窩囊無用,嫌他婦人之仁。

“林滄瀾說,馭妖谷未來的谷主,必須要心狠手辣。不僅要吃自己養的狗,還要會吃自己養的人。”

長意看著紀雲禾,雖然做不了任何反應,但他的眼睛卻一直盯在她身上,沒有挪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