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感同身受

翌日,天未亮,林昊青便又去了地牢。

得見鮫人身上的傷已經被紀雲禾治療過了,他也並未多言,只是淡淡的吩咐再將鮫人吊起來,他問一句話,得不到回答便用雷擊處罰他一次。

這是馭妖谷常用的手段,一直處罰妖怪,直到攻破妖怪的心理防線,開始配合馭妖師做出他們想要的行為舉動。而只要配合一次,馭妖師就會對妖怪進行獎勵,長此以往,妖怪們便會習慣性的順從馭妖師,以配合他們做出的所有指令。

當然,也不是沒有倔強的妖怪,有的妖怪直到死也不願意配合馭妖師,但卻從來沒見過如這鮫人一般的……冷漠。

每一次雷擊,得不到他任何的反應,他像是能控制自己的生理反應一樣,垂著頭,閉著眼,不言不語,以至於讓人連觀察他的弱點都不知道。

不知道雷擊打在他身上哪個地方更痛,所以沒辦法給他更具有針對性的傷害。

林昊青在他身上耗掉了大半天時間,還是與昨日一般,將近午時,紀雲禾才姍姍來遲。

有了昨天的那番折騰,今天來看戲的人已經少了許多,紀雲禾打著哈欠走進地牢,林昊青的助手們注意到了她,便與她打招呼:“護法。”

紀雲禾點了點頭,又走到旁邊的石頭上坐著,並沒打算急著與林昊青爭搶。

但在她坐下來的那一刻,鮫人卻睜開了眼睛,看了紀雲禾一眼,冰藍色的眼瞳裏沒有絲毫感情波動,隨即又閉上了去。

“雲禾。”

紀雲禾有點愣神,許多年沒聽到林昊青這般呼喚她的名字,她站起身來:“少谷主?”

“下午我要去一趟戒律堂,這鮫人便先交由你來馴服了。”

紀雲禾又是一怔:“戒律堂?”她心裏打鼓,“是哪個馭妖師犯了事嗎?勞少谷主走動?”

林昊青正色點頭:“今日早些時候,谷主在厲風堂時收到一封告密信,稱谷裏馭妖師雪三月與其奴隸離殊有私,谷主命我今日去審審雪三月。”

林昊青說這話時,語氣平淡,但卻聽得紀雲禾渾身冰涼。

她仰頭靜靜的望著林昊青,努力不讓自己有任何表情,就像他所說的雪三月是和自己完全沒有關系的人一樣。

但怎麽可能沒關系,在這個馭妖谷裏,誰人不知那雪三月就是紀雲禾的左膀右臂,也正是因為有雪三月的存在,紀雲禾也才能那麽快的從谷主義女的身份,變成馭妖谷裏公認的最強馭妖師。

林昊青是說給她聽的,他這張客套,溫和的臉背後,藏著的是一個譏誚嘲諷的笑,有著充滿了發自內心的愉悅。

虛偽。

可紀雲禾卻沒辦法這般叱罵他,因為她也必須虛偽。

她佯裝困惑驚奇:“哦?雪三月怎會做出這般糊塗事?少谷主還請一定要審個明白。”

“這是自然。這鮫人嘴硬,下午就勞煩護法了。”林昊青言罷,轉身離去。

紀雲禾目送他離去,看他帶走了尾隨著他的那一堆助手,和昨天不一樣,今日他一個人都沒有留下,看起來像是紀雲禾就算今天讓鮫人開口說話,他也對這勝負無所謂的模樣。

而離開之際,林昊青微微一回頭,看見的卻是紀雲禾垂頭握拳的模樣。

他了解紀雲禾,一如紀雲禾了解他。

他和紀雲禾一樣,一眼就能看透對方那虛假的面具之下,最真實的那一張嘴臉。

誰讓他們是那麽親密的一起長大的“兄妹”呢……

林昊青微微勾起了唇角,鼻腔裏冷冷一哼,分不清是笑是嘲。

旁邊的助手對林昊青的做法萬分不解:“少谷主,你就這般留護法一人在裏面?昨日我等見護法的模樣,似乎……使的是懷柔之計,她若今天使手段讓鮫人開口說話了……”

“無妨,攻心計既是攻心,便來不快。今日她當是也沒有耍手段的心思。而且……”他頓了頓,目光放長,望向戒律堂的方向,“就算這第一局她贏了,也無甚所謂。”

沒有雪三月的紀雲禾,不過是被拔掉爪牙的貓,能翻起來什麽浪。

林昊青這想法卻並不是偏見。

如果失去雪三月,紀雲禾無異於遭受重創。

雪三月到底有多厲害馭妖谷已經沒人知道了,眾人只見雪三月在滿了十六歲之後,與妖怪的對戰便從來沒有輸過,更別論期間四大馭妖地的馭妖師們前來討教交流,快十年的時間,無數場對戰,雪三月未盡全力,便能穩妥制敵。

是以雖則雪三月脾性暴烈,但馭妖谷中,卻無人趕對她口出不遜,甚至連谷主也有意無意的放縱著她。

她像是從五十年前走過來的馭妖師之魂,那自由,熱烈,任性且無比強大、不可戰勝。這些特征在她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而正是因為她的不遜,所以她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愛上一個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