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杏仁酥糖(第5/5頁)

“我從脖子上取下十字架,把它扔進海裏。就這樣,全部結束了。不見了。

“我就這樣結束了修女的生涯。”她說道。

“那個人就是發現那些頭骨的人嗎?”萊拉專注地問。

“噢,不是。發現頭骨的那個人是佩恩博士,奧利威爾・佩恩。他是很久以後才出現的。不是,在會上的那個人叫艾爾弗雷多・蒙塔爾,他非常與眾不同。”

“你吻他了嗎?”

“唔,”瑪麗笑著說,“吻了,但不是那一次。”

“離開教會難嗎?”威爾說。

“從某個方面講是的,因為每個人都這麽失望。每個人,從女修道院院長到神父到我的父母――他們是那麽震驚,充滿責難……我感覺好像他們全都熱切相信的東西取決於繼續我不相信的事情。

“但是從另一方面講是容易的,因為它是有道理的。我第一次感覺自己在用我的全部本性做一件事情,而不是部分本性,所以當時孤獨了一段時間,但後來我就習慣了。”

“你嫁給他了嗎?”萊拉說。

“沒有,我沒有嫁給任何人,我與一個人同居――不是艾爾弗雷多,是另外一個人。我與他同居了將近四年。我的家庭遭到流言蜚語,但後來我們決定我們不生活在一起會更幸福,於是我就一個人生活了。與我同居的那個男人曾經喜歡爬山,他教會我爬山,我在山裏散步……我有我的工作。唔,我有過我的工作,所以我雖然獨自一人,但感覺幸福和開心,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話。”

“那個男孩叫什麽名字?”萊拉說,“晚會上的?”

“蒂姆。”

“他長得怎麽樣?”

“噢……好。我只記得這個。”

“當我在你的牛津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萊拉說,“你說你成為科學家的原因之一是你不必想什麽善與惡,你當修女的時候想過這些嗎?”

“唔,沒想過。但是我知道我應該想什麽:那是教會教我想的,當我做科學研究的時候,我必須一起想其他的事情,所以我從來不必為自己想這些東西。”

“但是你現在在想?”威爾說。

“我想我是不得不想啊。”瑪麗說,試圖精確一些。

“當你停止相信上帝,”他繼續說,“你有沒有停止相信善與惡?‘’

“沒有。但是我不再相信在我們的身外有一個善的力量和惡的力量,我漸漸相信善惡是人們所做的事情的名字,不是他們是什麽的名字。我們只能說這是一件好事,因為它幫助了某人,或者那是一件壞事,因為它傷害了他們。人們太復雜了,不能貼上簡單的標簽。”

“對。萊拉斷然地說。

“你當時懷念上帝嗎?”威爾問。

“不念,”瑪麗說,“懷念得很,現在還懷念,我最懷念的是與整個宇宙連接在一起的那種感覺。我曾經感覺我是那樣與上帝連接在一起的,而且因為他在那兒,所以我與他創造的一切聯系在一起,但是他並不在那兒,後來……

遠遠的沼澤上面,一只鳥帶著一長串淒涼的降調叫著。灰燼落入火中,草隨著夜晚的微風輕輕動著,阿塔爾好像一只貓一樣在打瞌睡,她的輪子乎放在她身邊的草上,她的腿蜷曲在她的身體下,眼睛半閉著,注意力一半在這兒,一半在別的地方。威爾仰面躺著,眼睛大睜著望著星星。

至於萊拉,自從那奇怪的事情發生以來,她一直沒動一絲肌肉。她把那些感覺的記憶保存在身體內,就像一個溢滿新知識的脆弱的容器,她幾乎不敢碰它,因為害怕它會溢出。她不知道那是什麽,不知道它是什麽意思,也不知道它從哪兒來:所以她抱著膝蓋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兒,試圖制止自己激動的顫栗。很快,她想,很快我就會知道的,很快我就會知道的。

瑪麗累了:她沒有故事講了,毫無疑問,明天她會想起更多的故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