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沒有遇到什麽有意思的小孩兒啊?”

曹敬在廚房裏準備晚飯的時候,明郁江的聲音從廚房外傳來。

“我今天遇到一個闖了禍的小孩兒。”曹敬一邊切洋蔥一邊說,“我給他講了講我小時候的事。”

“哦?你想用你的親身經歷告訴他,洗心革面好好做人才是人間正道?”

“我說,我們那時候覺醒了能力,意外地阻止了一起沖突事件。”曹敬頓了一下,“我跟他說,掌握並且運用好自己的能力,這是每一個具備進化能力的人的責任。只要每個人都獻出一點兒愛,世界就會變得更美好。”

“哈哈哈哈哈哈……”明郁江的大笑聲從外面傳來,還傳來捶桌子的聲音,聽上去她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你真的跟他這麽編的?”

“不然你給我想一個唄?”

“我就說……你被兩個黑幫大哥當作男寵搶來搶去,最後為了你,雙方決定以一場群毆來決定勝負。你大哥趕到的時候,你已經被淫辱得遍體鱗傷。就當你的親夫想把奸夫一槍擊斃的時候,你卻從一邊沖出來攔在親夫面前,並說——已經懷上了他的孩子,孩子不能沒有爸爸!”

“你最近是不是又看什麽奇怪的東西了?”曹敬把切好的筍幹丟進沸騰的砂鍋。

“沒有啊……”懶洋洋的聲調這次距離很近。

曹敬回身一瞥,看見明郁江斜倚在狹小的廚房門口,饒有興味地看著他圍著圍裙忙碌的模樣。他迅速收回自己的目光,若無其事地將鹵好的肉切片,但是明郁江此刻的姿態已深深印入視網膜,難以遺忘。

哪怕用再嚴苛的標準來看,明郁江也已成長為出色的美人了。小時候那種粗暴的野性與現在節制的知性中和,調和為神秘內斂的出眾氣質。雖然和他一樣處於窮困的境地,但是明郁江一絲不苟地對待自己的容貌,服飾簡單卻精心搭配,令她散發出難以捉摸的魅力。

本來就是身材高挑的俏麗少女,今天的明郁江在黑色百褶裙下的那對白皙長腿依然具備野貓般的纖長和活力。男式襯衫和長外套似乎都是以前捐贈品裏的舊衣服,但布料上乘,幹幹凈凈,沒有絲毫廉價感。

此刻曹敬深刻地體驗到曾經他人對自己的恐懼。

沒有人想讓自己內心最深處的欲望被赤裸裸地揭開,他此刻腦中出現的景象,如果有人知道了……會讓他感到羞慚萬分。曾經的他讓身邊所有人都沒有安全感,任何人都會有肮臟、卑劣、下流的念頭,這些都掩藏在表皮之下,而他曾經能夠穿透這層表皮,看見裏面的內容……曹敬現在十分慶幸明郁江不具備精神能力。

“喂,阿敬。”明郁江若有所思地問,“你現在是不是在想一些下流的東西?”

不具備嗎?

“你又胡扯什麽?”

“你臉有點兒紅哦。”明郁江輕佻地說,“而且你突然不說話了。是不是因為……”

她的氣息逐漸貼近,在只離他一步的地方停止。

曹敬感受到兩人之間的“力”正在膨脹,明郁江似乎猶疑地停頓了。

“好多油啊。”明郁江把頭探過來,“為什麽這個肉切下去會冒出這麽多油呢?”

“這個肉事先鹵過,香葉、八角和花椒。”曹敬舉起手中的廚刀,“香料的精華在長時間的燜煮下滲入其中,其實已經是熟的了。只需要和配菜炒在一起就好。”

“辛苦你了。”明郁江從他身後抱了他一下,蜻蜓點水般的擁抱,力氣很大,但一觸即收,“那我去幫你貼發票嘍。”

貼發票是市教育局的一項很惡心的內部政策,老馬說為了應付上級部門檢查賬目,局裏規定上交的發票金額和發下來的獎金直接掛鉤,發票越多,到手的獎金也越高。而不貼發票的人,獎金和補貼都先停發,等拿了發票再來兌換。而發票又要按照順序貼在一張紙上,齊齊整整,不齊的地方還要用剪刀修剪一下。

這個事情讓局裏的人都怨聲載道,本來工作事情就多,還要抽時間去貼發票,煩人得很。而且發票還得去火車站搞,那裏有專門做這個生意的人,收集丟在地上和垃圾桶裏的發票然後批發。二十塊錢一捆,按比例來說不算貴。但是本來應得的獎金因為這個事情還要多生枝節,讓曹敬很不耐煩。

吃晚飯的時候,明郁江說了溜到他這裏來的原因。

“我跟舍友吵架了。”明郁江一邊往嘴裏塞肉一邊說,“煩死人了,老給我下絆子。”

明郁江現在住在滄江大學的研究生宿舍裏,同宿舍住了三個人。雖然跟留學生宿舍不能比,但住著還算愜意。曹敬在滄江師範大學念本科的時候通過明郁江組織過聯誼,認識她本科時候的幾個舍友。一個是南緬來的,兩個是大馬的,金薔薇語都不是很熟練,但交流得還算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