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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底, 林淮北回了海城。
除了回來看看爺爺奶奶,更主要的,是過來參加警校面試。
海城人民警察大學的面試和體能測試安排在7月初。
面試結束後, 林淮北參加了體能測試,立定跳遠、引體向上、50米和1000米, 隔日參加體檢。
陪他一起的是梁佳祺,梁佳祺準備和他報考同一所學校。
這次招生錄取屬提前批, 如果未被錄取,並不影響其他批次。
拿到面試結果後,林淮北並沒多少輕松。
現在他需等高考成績出來。
雖然按他的成績, 錄取是沒有太大問題, 但是——
等成績出來, 他就得跟家人坦白。
他這次來面試,也是瞞著家裏的爺爺奶奶的。
體檢結束, 林淮北跟梁佳祺告別,回了家。
舅舅正好在。
林淮北的舅舅祁遠一直在海城, 他們家的大多數產業都交在了他手上。
他們林家真的沒有合適的人能撐起這個家業, 幸好有個舅舅。
祁遠知道林淮北這兩天回來了, 特意抽空過來看看他,詢問了一些高考的事,又詢問了後面的志願。
一家人恰好在飯桌上吃飯,今天家裏難得人多,爺爺奶奶心情都很不錯, 讓幫傭的阿姨開了瓶酒。
祁遠本意是關心林淮北,沒想到他這個問題直接成了導·火·索。
林淮北沒動面前的碗筷,知道自己遲早要坦白,不如趁現在舅舅在, 一並說了。
他很冷靜地回答祁遠的問題:
“我準備讀警校。今天已經拿到面試結果。”
空氣忽然安靜,在這一分一秒的安靜中變得壓抑。
爺爺和奶奶的表情逐漸凝固。祁遠深諳著眸,看著林淮北,重新問了聲:“你說你要讀什麽?”
“警校。”
林淮北不緊不慢地重復。
深色眸子裏閃著堅定的光,似是在宣告,這是個決定,不是在和他們商量。
爺爺先動了氣,沒有任何商量余地地反對:“不可以!”
林淮北早就料到他這個反應,表情冷硬並無任何波動。
“你讀什麽都可以,就是不可以走你爸的老路!”
“我已經決定了,現在沒有機會再改。”
少年身形單薄,靜靜坐著,波瀾不驚地說著自己的決定。
他的這個模樣,像極了他爸年輕時候的模樣。
爺爺和奶奶看出他的堅定,同他父親當年一模一樣。
他們也就更加反對。
在他們家,一直都很忌諱警察這個職業。
毫無疑問,這是很光榮的、值得敬佩的,但是卻是他們最痛的痛處。
當年林淮北的父親就是在家人的反對下,硬是走上這條路,後來當了人民的英雄,長眠於地下。
他們就這麽一個獨生子,失去他,等於失去了半條命。
傷心欲絕的妻子受不了打擊,跟著去了,留下一個年幼的孩子。
如果不是為了這個孩子,他們兩老可能也撐不下去。
為了讓林淮北走出父母離世的陰影,他們特意帶他搬到海城,重新開始新生活,安穩日子才過幾年,現在林淮北告訴他們他要和他父親一樣——
他們承受不了。
餐桌上方吊燈的光陰打在林淮北臉上,投下極淡光影。他斂著眸,表情很淡,幾乎看不清。
“小北,你再考慮考慮。爺爺奶奶年紀大了,實在不能再過擔心受怕的日子,萬一你出什麽事,你讓爺爺奶奶怎麽活。”
奶奶苦口婆心地勸,大概是想到過去的傷心事,她看起來在努力忍著淚。
林淮北不是狠心無情的人,看著年邁的爺爺奶奶,看他們白發蒼蒼的模樣,他的心很愧疚,眼眶微微發紅。
可他仍堅持地說:“奶奶對不起,這一直是我想做的事,在爸爸去世的那天,我就這麽決定了——”
“對不起,請原諒我的自私。”
今年的海城,夏天還沒下過雨。
這晚上,忽然轟隆隆響起了雷聲,清晰入耳,撞擊耳膜。
奶奶抹起眼淚,勸著林淮北:“小北,爺爺奶奶就你這一個孩子,要是連你都出事了……”
“就算不為爺爺奶奶想,你也得為溫家想想。你們是有婚約的,他們家肯定不贊同你這個決定。”
林淮北想到了溫渺。
他沉默著,心翻來覆去的掙紮。
“你要是學你爸,那還娶什麽老婆,娶了也是對不起人家!”爺爺很生氣,氣得胡子發抖,“你真這麽決定了,那行,以後你什麽事情我們都不管,我們也不認你,就當我們林家已經絕後,你愛幹什麽幹什麽!!”
爺爺算是放了狠話,奶奶忙回過頭勸他,讓他別這麽動怒。
祁遠也勸了爺爺幾句,隨後對林淮北說:“小北,再想想。你想想你爸去世的時候咱們家的愁雲慘霧,想想你媽媽的絕望。答應舅舅,再想想,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