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第2/3頁)

等周繹的身影一出現在門口,太上皇便側目看了過去,比起往日來,目光裏多了幾分打量。

那身形確實同周恒很像。

周繹一腳跨進來,喚了一聲,“父皇。”

往日周繹曾喚過他無數回,然今日聽了,突地就不同了,太上皇心口猛地一酸,“坐吧。”

周繹在他身旁落座。

屋裏的木幾上,太監正在擺碗筷,太上皇還未用午膳。

等外面的膳食一樣一樣地擺上來,太上皇才回頭看了周繹一眼,“皇上要一起嗎。”

周繹沒拒絕,移了步。

兩人相對而坐,太上皇先動筷子,桌上的菜都是太上皇平時喜歡的菜色。

包括那條魚。

當年因為太上皇的一句,“為何不食魚?”周繹便不顧危險,用了兩口,差點去了半條命。

如今又是一條魚擺在他面前。

周繹不動聲色。

太上皇看了他一眼,“皇上要是用過了午膳,倒不必再來陪我。”

周繹沒答。

頓了半晌,卻是拿了筷子,伸向了那條魚。

太上皇看著他。

周繹臉上沒有一絲波瀾,玉箸穩穩地夾了一塊,還未來得及放進自己碗裏,太上皇一咬牙,終是沒有忍住,攥住了他手腕

周繹擡眼,淡淡地看著他。

兩人一陣沉默。

那屋裏也跟著死一般地沉寂。

良久,太上皇才松開了他,周繹也放下了筷子。

王公公早就察覺出了氣氛不對,忙地屏退了屋裏的太監,跟著一道走了出去,轉身關上了房門。

兩人坐在那屋裏,誰也沒有說話。

半晌,太上皇閉上眼睛,長長地嘆息了一聲,才開口道,“我老了。”

周繹沒答。

太上皇便又睜眼看著他道,“宮裏所有的一切都交給你,將我送去南苑吧。”

他什麽都不要了。

朱鴛的身份暴出來後,他曾一度不知該如何去挽回局面。

悔恨難當。

每回想到當今陛下是瘦馬之子,還是他一手將其送上的皇位,心頭便沒有一刻安寧。

就算他殺了侯府,堵了所有人的嘴,他又如何能甘心,等將來有一日,到了地底下,他又將以何臉面去見周家的列祖列宗。

他死了都不會瞑目。

是周繹解救了他。

這兩日,他早就做好了準備,沒有人比他更慶幸當年活下來的人是周繹。

而不是周恒。

是周繹讓他免於了一場災難,沒讓他的江山,落在那瘦馬手裏,沒有讓朱鴛的計謀得逞。

但他知道,周繹不會放過他。

周繹恨他。

當年他的那些所作所為,他恨他,恨得合情合理。

他該恨。

他也沒有奢望周繹能原諒自己,只求能給他一個地方,讓他能安寧地度過晚年,能安生地等到入土的那一日。

太上皇看著周繹,等他的答復。

周繹擡頭,臉上並沒有太上皇所預料的怒意,只平靜地道,“好。”

太上皇舒了一口氣。

兩人再度無言,片刻周繹起身,“明日壽辰後,朕送你走。”

說完,周繹提步往門口走去。

太上皇看著那道背影,突地就生出了一股沖動,跟著站了起來,顫顫地喚了一聲,“繹兒。”

周繹正要去拉門,聞得此聲,一時手頓在了那。

太上皇便又道,“你恨父皇吧。”

周繹沒出聲。

太上皇突地哭了出來,急切地同他道,“當年是父皇對不起你,對不起你母後,父皇信了奸人所言,被奸人所迷惑,繹兒......”

周繹眼裏露出了厭惡。

太上皇想起了那日兩人的談話,解釋道,“那日是父皇騙了你,父皇曾經送給你的那只鳥雀,並非是隨意撿來的禮物,是我特意讓人為你所雕,父皇曾聽你母後說,你喜歡鳥雀,常常一人站在樹上看著它們,卻又舍不得上樹去捉,父皇便讓人用木頭給你雕了一只,那些年,父皇也並非是鐵石心腸,父皇也曾念過你,只因為父皇忌憚韓家,恨韓家,才會.....”

太上皇還未說完,周恒便推開了那房門,腳步往外一跨,離開了怡安殿。

太上皇盯著那門前好久,終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還沒同他說完,他本想對他說,那日那句,“卑賤之子,不配為我兒。”他不該說。

他不卑賤。

他如今是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兒子,唯一能見人的兒子。

是他唯一的欣慰。

王公公進來,便見太上皇一人跌坐在地上,雙目無神,臉上落滿了淚。

王公公趕緊去扶他。

太上皇抓住王公公的胳膊,突地痛聲問他,“王安,我這輩子,到底都幹了些什麽事。”

王公公哪敢答,只道,“都過去了,太上皇保重好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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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繹進去見太上皇時,高沾一直在外守著。

看到人出來,高沾忙地迎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