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這事秦漓記得。

那年父親給她帶回來一條渾身金色的魚, 說是在水裏一躍起來,可以蹦好高,秦漓覺得好玩, 便拿去送給周繹。

她抱著個罐子, 讓周繹伸手,去摸摸裏頭是什麽東西。

周繹擰不過她相纏,摸了。

沒過多久, 身上就開始發癢, 長起了紅疹子。

驚喜一瞬變成了驚嚇。

嫻貴妃逮著她就是一頓罵, 又哭又罵,說她是個害人精, 害了繹哥哥。

秦漓也嚇得哭。

之後還是周繹安慰了她, “沒事, 過會兒就好了。”

秦漓也是從那時候才知道,周繹不能碰魚。

他不能碰魚, 從此她也不喜歡了,如今想起來, 這一習慣倒是一直堅持了下來, 這些年從未去沾過魚腥。

周繹不能碰魚是真。

可周恒不能碰桃卻是假。

秦漓可以肯定昨日陛下吃的東西,有問題的絕對不會是桃。

秦漓出著神。

嫻貴妃卻沉浸在自己的猜測中,“你說會不會是, 惠貴妃失寵了, 想來個同歸於盡,想謀害陛下?”

說完嫻貴妃又搖頭, “也不對啊, 陛下是在怡安殿, 惠貴妃天大的膽子, 也不可能在怡安殿耍什麽花招,況且陛下什麽東西能吃,什麽東西不能吃,他自己難道不知道?非要等到出了意外才知?”

嫻貴妃百思不得其解。

秦漓過來前,她一人已經想了好一陣了。

這會同秦漓說完,還是沒想出個緣頭來,“莫非陛下事前真不知道?”

兩人說話時,房門緊閉。

那院子裏的風再大,也吹不進暖屋裏來,秦漓的一雙手腳卻是慢慢地褪了溫度。

惠貴妃愛他如命,又豈會害他。

她曾同惠貴妃逛了一回荷花池,惠貴妃同她說起過她和陛下的往事,說了一路,每一句都能聽出,她對陛下的愛。

她沒去在意她的失寵。

反而是提起大皇子時,臉上才有了落寞和悲哀,當時她還勸解過,“哪有父親不心疼自己孩子的。”

那是他的兒子。

到底又是出了何事,才會讓惠貴妃下定決心,讓其舍棄了皇嗣的身份,將他送出宮。

卻不是托付給陛下。

就算惠貴妃當真謀害了陛下,那也是她一人之罪,她的罪孽再深重,又怎會波及到一個三歲孩子身上。

且還是這宮裏唯一的皇嗣。

惠貴妃能在這時候送走大皇子,只會有一個原因。

她不相信陛下。

不相信這宮中的每一個人,她知道,她死後大皇子會有危險。

為何會覺得大皇子有危險?

突如起來的一絲念頭,猛地從秦漓的腦子裏閃過,那心口卻是不知不覺地跳了起來,嫻貴妃還在絞盡腦汁地想,秦漓已經起身。

待嫻貴妃轉過頭來,秦漓朝外已走了好幾步。

嫻貴妃一愣,“你去哪兒。”

秦漓頭也不回,“芳華殿。”

嫻貴妃這才反應了過來,“瞧我這腦子,怎就不知道抓個人來問問。”

嫻貴妃忙地讓人取鬥篷,轉身只著急地喚住秦漓,“你等等我,外面風大,你好歹也披件鬥篷。”

秦漓卻似是沒聽見一般,腳步沒有半點停留,只往芳華殿趕。

那頭頂上的日頭落在人身上,再也沒有了灼熱感,風迎來撲來,帶著一股涼颼,倒是突然就有了秋天的味道。

秦漓在前走著。

嫻貴妃拿著鬥篷在後直追。

昨夜惠貴妃沒了後,芳華殿的宮女們,都被遣散了出去。

此時,留下的只有幾個宮女,負責漿洗打掃。

秦漓沒去過芳華殿。

嫻貴妃倒是來過。

特意過來氣了惠貴妃幾回,自打嫻貴妃進宮後,兩人就鬧的水火不容,過來她殿裏,也準沒什麽好事。

往日,嫻貴妃就覺得芳華殿沒什麽朝氣,一團死氣沉沉。

今日踏進來,越發冷清。

嫻貴妃犯了怵,拉了一把秦漓的胳膊,“小蘿蔔,要不,咱們還是別進去了,你想問誰,我幫你傳出來便好。”

秦漓掰開他的手,“你那貓膽子,怎就不見長進,你還是在外邊等我吧。”

嫻貴妃被噎住。

小時候,嫻貴妃的膽子就小,去秦府做客時,嫻貴妃非要同她擠在一張床上,秦漓便給她講了一個故事。

說是屋子裏有人,問她看見了沒。

那故事從此就刻進了嫻貴妃的腦子裏,揮之不去,陰影了好些年,如今還有後遺症。

“虧你還好意思提,你當年可沒少整我。”嫻貴妃說歸說,手卻又勾住了秦漓的胳膊,“我還是跟你一同進去。”

秦漓沒再理她,直去了正屋。

剛到門前,裏頭漿洗的幾個宮女,恰好端著水盆出來,見到有主子來,齊齊地蹲身行禮。

秦漓本也沒留意。

往前走了兩步了,卻是又突地停了下去,松開了嫻貴妃的手,轉過身,緩緩地朝著幾人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