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四目相對

周霧嚇暈,暈得很徹底,一直到丁誠將他從躺椅上叫了起來。

陽光刺目,睜開眼的同時,眼瞳被強烈的光線刺激得流了眼淚。

眼前一瞬間泛黑,他栽回到椅子上,許久,才回過神,緩緩睜開眼。

晴空萬裏,周霧依舊沐浴在陽光下,白皙皮膚被發白的正午光線照得近乎透明,耳垂因為曬得過久,體表溫度頗高地呈現出一種淡淡的紅色。

又是夢嗎?

整個人恍恍惚惚的周霧起身時,腳腕傳來的微弱疼痛感。

臉色緩緩變得慘白,烈日下,從腳底生出的涼意。

扒在扶手上的手指止不住地小幅度哆嗦。

“丁哥,你剛剛一直站著曬太陽?”說完這話,周霧才察覺自己嗓子幹啞得不像話,說出來的話都變了聲音。

丁誠嘴裏叼著一根牙簽,看起來痞痞的,他搖頭:“剛剛在裏面喝茶呢,客家茶味道很特殊,老何讓我給你送一杯,暖身子,你太虛了,你看你眼下的青,等回台裏,那群姐姐們不得把我們撕了,說我們沒好好照顧你。”

周霧接過熱茶,在丁誠的嘮叨下,感到出乎意料的心安:“是我缺少運動,等回去我就報遊泳班。”

“很好,遊泳這項運動增強了耐力,還不傷膝蓋,你別看老何走路健步如飛,一到下雨,他的膝蓋就痛,還得用保暖的膝蓋護膝,這是當年不當運動導致的。”

周霧伸頭看了一眼,何海雖然依舊站得筆直,但是隱隱能感覺到他有一條腿似乎沒那麽用力著地,稍稍彎曲著。

一來一回聊著天,周霧高度敏感的精神漸漸放輕松了下來,很快,午休時間過去,投入到下午的拍攝工作。

午後的工作很瑣碎,因為籌備階段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完成,工程量十分龐大,村裏分工很分散,攝像機跟著,攝像機跟著周霧左跑跑右跑跑,素材積累得差不多時,天黑下來。

每個人都疲憊不堪,慢慢地走回宅院。

周霧在中廳搬了一把小凳子,蹲坐在火盆邊上,暗黃色的火光打在臉上,鼻梁的陰影忽明忽暗。

外頭天空中升起了一輪圓圓的月亮。月光從鏤空的側窗灑落進來,青白的地面膩著一片銀灰色。

周霧的思緒回到了中午的那怪異夢中。

真的是夢嗎?

他反復地思索著,回憶時,忍不住更加靠近火盆,以尋求一點點安慰。

但除了周霧腳腕微弱的疼痛,他找不到任何證據來證明那個夢是真實的。

他記得最後模糊的記憶裏,他的腳踝像是被一股風束住,那感覺像是……人手。

所以他才會對著什麽都沒有的前方脫口而出,你是誰。

這和他所認知的唯物主義世界不同,顛覆了所有。

如果不是夢,那……

不敢再繼續細想,他雙手十指緊扣攏在胸前,縮成了一團,像是刺猬抵禦外敵般。

吳堯吃飽喝足走了進來,一眼就看到蜷成球體的周霧,他湊了過來:“兄弟,你不對勁,怎麽了?”

其實吳堯這人心眼特別大,根本沒有注意到周霧有什麽異常,他不過就是隨便問問。

然而周霧的反應卻十分激烈,甚至擡高聲調:“我、我哪裏不對勁了?”

吳堯反倒被他這個反應弄得有些奇怪:“你怎麽了?出啥事了?”

周霧這才反應過來,吳堯壓根什麽都不知道。

冷靜下來的周霧搖搖頭,“沒啥,就是最近挺累的,有點疲了。”

吳堯比自己更害怕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告訴他,可能會給他帶來沒必要的煩惱。

周霧小時候聽說過,心眼大的無知者反而可以避開這些奇怪東西,所以還是不要讓他知道為好。

吳堯坐了下來,遞了一根煙給周霧,周霧擺擺手,卻突然改變主意,接了下來。

吳堯說:“抽根煙緩緩,薄荷味的,煙味不重。”

給周霧點燃,吳堯繼續說:“其實一般沒這麽累,這次是意外。平日也就走街串巷,我看你可順眼了,你可別回去就辭職。”

周霧看著他:“為啥你覺得我會辭職。”

吳堯:“像你這種小鮮肉,都怕吃苦,就算你不怕,我這種旁觀的也心疼,你呢,雖然不嬌氣,但一看就是從小錦衣玉食。”

吳堯猜錯了,周霧從小就是在鄉下長大,小時候逗過蛐蛐,采過野果,那時候上樹扒鳥他可是一把好手。

周霧猛地吸了一口薄荷味的煙,剛想細細品嘗煙的滋味,立刻弓起身子狂咳起來。

他壓根就不會抽。

吳堯猛拍他的背,讓他悠著點。

“我說你連煙都沒抽過啊?”

周霧眼睛濕潤,可憐巴巴地:“嗯……”

吳堯:“嘖嘖,你可真是個乖寶寶。”

周霧雖然不會抽煙,但他看著別人吸煙一臉輕松自在遨遊天際的享受表情,就十分想試試,來疏解一下緊張的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