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姜吞小國

齊國都城,臨淄郊外。

在一隊軍容森嚴的守衛護持下,晏嬰緩緩走下馬車。

這不是排場,任誰在兩年內經過超過十次刺殺,都得如此鄭重。

齊國內的爭權奪利,已經到了白熱化的階段。

按理來說,這種關頭,身為齊相的晏嬰,本不應該出城,予敵人可乘之機,可他依舊來了。

拜訪一人。

在仆從的引路下,晏嬰來到一幢獨立的院落,院門口一株桃樹,樹丫斜亙院墻門扉上,桃紅絢如朝霞。

推門而入,只見落英繽紛,樹下有一位男子席地而坐,正在小憩。

“清幽雅致,穰苴(ráng jū),你真是好悠閑!”

晏嬰籲聲道。

“我可是想上戰場打仗呢!”

那男子睜開眼睛,微笑道:“要不我們換換?”

能說出這樣的話,可見兩人的關系多麽近。

確實,此人名為田穰苴,昔日能得到齊王的重用,正是得到了晏嬰的大力舉薦。

晏嬰評價他八個字,文能附眾,武能威敵。

說起田穰苴,也許熟悉的人不多,但提到武廟十哲,應該都有所耳聞。

來聽聽名單——

孫武、吳起、樂毅、白起、韓信、張良、諸葛亮、李靖、徐世績。

田穰苴能與他們齊名,其能耐可見一斑,此時卻受到齊景公猜忌,賦閑在家。

“老夫此來正是要請穰苴帶兵,滅我齊心腹之患!”

晏嬰拱手一禮。

“大王肯讓我帶兵?”

田穰苴揚了揚眉,玩味地道:“不怕我田氏繼續壯大?”

如今的齊王,是齊景公。

這是個很有意思的君王,既重用晏嬰等忠臣賢臣,又寵信一些諂媚奸臣。

田穰苴就是犧牲品。

他戰功赫赫,破燕敗晉,卻因為小人讒言,被收回兵權,自然憤憤不平。

“誰讓你說出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的話來呢?”

晏嬰心中暗嘆。

這位老友的能力,他是極為敬重的,但為人處世,尤其是從政之道,不免欠缺。

倘若不是局勢岌岌可危,晏嬰也不會冒著讓齊王忌憚的風險,來請田穰苴出山。

“請!”

田穰苴也有自知之明,知道晏嬰來此是承擔了極大的壓力,起身將他迎入屋內,坐下後奉茶道:“東夷各部何時有如此大的威脅,是出了什麽了不得的人物麽?”

“不是東夷。”

晏嬰品著茶,緩緩地道:“穰苴可還記得五年前,我齊軍三千乘的敗亡?”

“何必多提,非戰之罪!”

田穰苴勸慰道:“楚王祭祖,請出火神怒,楚軍又及時回援,小國聯軍死戰不退,這是死局,任誰去了,都贏不了。”

確實,晏嬰並未做出任何錯誤的抉擇,最終還是慘敗,這就是非戰之罪。

但成王敗寇,歷來如此,晏嬰的權勢動搖,也正是從那一戰開始。

田穰苴以為他耿耿於懷,晏嬰卻搖了搖頭:“勝敗乃兵家常事,老夫並無不甘,甚至十分慶幸,識破了姜國的真面目!”

“姜國?那刺繡小國?”

田穰苴一怔。

他罷黜已經十多年,聽的消息還局限在晉齊楚的層次,這就不了解了。

何況區區彈丸小國,短短十幾年間,又能如何?

“十五年前,姜國確實是個刺繡小國,魯國的附庸,諸侯列國中,最弱小的存在。”

晏嬰悠悠一嘆:“但姜用了十年時間,就滅了周圍四國,國土擴大十倍,軍力由區區的三萬,擴充到二十萬!”

“了不得!”

田穰苴有些動容。

他雖然是齊國最有威望的田氏一族,卻是庶出,年少蹉跎,若無晏嬰的舉薦,或許一輩子都沒有出頭之日,知道越是弱小時期,想要崛起越是困難。

這和後世第一桶金最難賺取,道理是相通的。

尤其是姜國地理位置極差,被各國環繞,還能侵吞四方,實在是奇跡。

“姜國另辟蹊徑,利用自身的經商優勢,暗中購買各國雜糧,制造缺糧,收攏難民,待四國醒覺時,大勢已去,幾乎是不戰而降!”

晏嬰道:“短短十年,四國之民全為姜所用,國泰民安,兵源充足,足以揮軍直指四方,再行壯大!”

“原來如此!”

田穰苴嘖嘖稱奇,又奇怪地道:“我大齊與晉楚兩國,豈會給他機會?”

這類小國一旦有崛起之勢,必然遭到大國的打壓,田穰苴身為齊人,認為這是理所應當,自然很疑惑,為什麽齊國沒有早早動手?

“並非不動手,是姜國先下手為強!”

晏嬰冷聲道:“多年前,有一人投奔老夫門下,正是昔日的大盜展跖,帶來一個消息,他曾得了一張關於楚國山川走勢、兵力分布和大陣運轉的靈圖,你猜是從何處得到的?”

田穰苴目光一凝:“莫不是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