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公子出使

“可惡!竟敢對扶蘇公子不利,我與呂賊不共戴天!”

昌平君將銅爵砸在案上,竟是深深嵌入,顯現出了深厚的功力。

“兄長莫要被呂賊所惑,他這是在逼我們做出抉擇。”

他對面坐著的,是昌文君,氣質溫文,臉色卻差,眉宇間有灰敗之氣,不時輕輕咳嗽。

這是娘胎裏帶下的病根,是真的先天不足,所以後來昌文君先死,昌平君被推舉為楚王,頑抗了一年多後,才被王翦、蒙武所滅。

“燕太子丹保不住了,將他遣送回燕國吧!”

當然,此時此刻兩兄弟的心還在大秦,昌平君豈會不知此次是大敗虧輸,無奈地道:“呂賊陰狠,此次甘羅使趙,我們只能任其發展,恐要落得個背義惡名了!”

燕丹和墨家交情莫逆,諸子百家此來也是昌平君通過燕丹所邀,結果儒道墨三位宗師入獄受辱,儒家子弟遭受拷打,燕丹更落得個淒慘下場,昌平君還見死不救,聲名算是毀了。

“我本欲邀農家俠魁田光,農家十萬弟子,得此相助,必有大用,可惜……”

對此昌文君的臉色也十分難看,只能自我安慰:“有心人天不負,我等臥薪嘗膽,必有誅呂賊之日!”

“不錯!此次也非毫無收獲,甘羅與尉繚勢同水火,呂不韋也對尉繚頗多微詞,有不再重用之意!”

昌平君苦中作樂,又有些無語:“相比起來,我等早早致信鬼谷,邀請新一任縱橫弟子來王宮,成為大王的宮廷劍師,沒想到鬼谷傳人剛至,尉繚就倒了,白費了那麽多功夫。”

“天羅地網內亂,尉繚失寵,甘羅出使,呂不韋缺了這左膀右臂,單單是司空馬,不足為懼,接下來是我們反擊的大好時機!”

昌文君頷首,旋即露出一抹遲疑:“但胡亥公子那邊,真的不再挽回一二?”

他身體病弱,與那個同樣先天有缺的外甥,倒是有些同病相憐。

可昌平君搖頭,極為冷酷地道:“有長公子扶蘇足矣,胡亥的出生,本就是個錯誤,此次出使,且看他能不能得天庇護吧!”

……

……

“趙高,你隨我多久了?”

相府之中,呂不韋立於窗前,仰首望向天空明月。

單從外表來看,他就是位清瘦老者,穿著樸素,並無商賈的精明之色,也無權傾大秦的相國威嚴。

而話音落下,呂不韋身後空氣一蕩,趙高走了出來。

“高已追隨大人足足十年!”

他的五官輪廓尖刻,渾身陰氣森森,卻是目現崇敬,半跪下來,露出脖子上醒目的蜘蛛印記:“若無大人,高屍骨早寒,更妄論成為天羅地網的第四統領,全仰仗大人恩澤!”

“苦之,以驗其志!”

呂不韋微微點頭:“此次胡亥公子使趙,你隨侍左右,必要時可動用羅網之力,為其鋪路,不用害怕搶去甘羅的風頭,明白嗎?”

“是!”

趙高俯首,悄無聲息地化作一縷紫煙,退了出去。

“大秦三代,皆控於手嗎?宮中的那頭雛龍,可不好馴服啊!”

呂不韋繼續看著天空的圓月:“全則必缺,極則必反,這個盛極而衰的規律,老夫又能否逃過?”

……

……

“大王,我們的孩子已經夠命苦了,為何還要讓他使趙?”

皇宮之中,羋妃盈盈跪下,一頭烏發披散在地面:“求大王開恩!”

“若是尋常人家的孩子先天有缺,早在降生的那一刻,就不幸夭折了,正因為身為王室公子,才有了醫家和陰陽家的盡力救治,所以現在也該他,承擔屬於自己的責任。”

嬴政看著羋妃,並無起身相扶之意,平靜地道:“本王會派蓋(gě)聶先生隨行,他是鬼谷傳人,能保胡亥無礙。”

“是!”

羋妃知道這位大王一旦決定的事情,就絕不容許更改,唯有垂淚站起。

“安歇吧!”

嬴政並未在羋妃宮中就寢,而是回到章台宮躬操文墨。

自從嬴政及冠後,大秦各地的奏章便向這裏源源匯集,哪怕這些奏章已經被呂不韋批閱過,嬴政也一絲不苟地取過,晝斷獄,夜理書,重看一遍,批閱下自己的意見,在事後予以比較,看是他的處理得當,還是呂不韋的作法更為老辣。

今晚,嬴政卻是捧起《呂氏春秋》,看得極為專注。

直到一位身姿挺拔的少年,來到案下,才擡起頭來:“先生,可看過這《呂氏春秋》?”

“不敢當大王此稱。”

蓋聶回答道:“有所耳聞,不曾看過。”

“達者為先,先生不僅擁有無雙劍術,更身懷縱橫之道,可為良師益友,不用自謙。”

嬴政伸手邀請,沒有半點秦王的架子,和聲道:“先生請看這句,兵不可偃也,譬之若水火然,善用之則為福,不善用之則為禍,是否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