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唯我縱橫

“儒家弟子遭到嚴刑逼供,假意屈服,在行醫治療時,借機逃走?”

尉繚手指在案幾上輕點,眉頭緩緩皺起。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

獄卒們面如死灰,幾乎癱倒在地。

他們卻不知,尉繚不滿之處,並非是儒家弟子逃了,而是田言這處理得可不漂亮。

“嚴刑逼供,是誰下達的命令?”

尉繚想了想,問道。

“是甘羅大人!”

獄卒們趕忙回答。

“甘羅……”

尉繚皺眉依舊。

有關天下七國的情報,都源源不斷的匯總到他的手中,自然也包括相府內的動向。

甘羅明明在閉關療傷,根本不可能入天羅地網的大牢,看來是田言偽裝了。

他可是很清楚這位學生的能耐,易容術十分高超,身材又相較同齡女孩高挑許多,絕對扮得了甘羅,這是要將責任推給甘羅了。

此法依舊不高明,天羅地網的統領之間雖有矛盾,卻是同為呂不韋效命,可如果為了推卸責任,誣陷呂不韋的親傳弟子,雜家首席,這就絕對不是相國能夠容忍的了。

“大人!不好了,公輸族長沖入地牢內,欲與墨家巨子進行機關術的較量!”

正在這時,又有人在外稟告,聲音中透出惶急。

“公輸仇?糊塗!”

尉繚面色一變,猛然起身。

田言先用甘羅的身份,放走了儒家弟子,再借公輸仇之力,準備借機縱走三大家主?

此法真是愚蠢!

公輸家族雖然依附於相國,是看重了相國獨攬大權,能夠提供源源不斷的材料,供他們制造戰爭機關,使得霸道機關術有了攻城掠地的用武之地。

但天下七國,並非呂不韋一人有此能力,倘若事情敗露,公輸家族跟呂不韋離心離德,甚至叛出雜家,該如何是好?

如此陰謀詭計,看似將責任推卸得一幹二凈,實則是下下之策,智者所不取。

尉繚萬萬沒想到,自己傾注三年心血教出來的弟子田言,會給出這麽糟糕的一份答卷。

“大人,六指黑俠、荀夫子和赤松子,逃了!”

果不其然,儒道墨三家全部逃走的消息很快傳來,燙手山芋送走了,尉繚卻無半點喜色,陰沉的臉上醞釀著雷霆震怒。

待得身姿柔美的田言緩步走入,他立刻沉聲怒喝:“正其道不謀其利,修其理不急其功,你將我的教導都丟到哪裏去了?”

“老師息怒,請容學生慢慢道來!”

田言面容卻十分平靜:“我剛剛拜訪了甘羅,他已經答應了,假意被誣陷,承擔重責,再與老師勢同水火!”

“嗯?”

尉繚眉頭一揚:“你是故意為之,向外人制造我雜家內部矛盾重重的假象?”

“不錯!敵之害大,就勢取利,剛夬柔也!”

田言頷首:“這封信函我已詳查,恐與昌文君有關!”

“昌平君昌文君,借諸子百家之手,打擊相國的權勢與威望,最合楚系勢力的利益!”

尉繚面色微微緩和:“看來是老師錯怪你了,不過你是如何說服甘羅的?”

示敵以弱雖是好計,但總要有人忍辱負重。

甘羅少年天才,血氣方剛,又與他不合,田言如何說服他自承罪責,對外宣稱是他這位雜家首席的失誤,放跑了犯人,讓外人看輕?

田言淡淡地道:“我許他上卿之位!”

“什麽!”

尉繚眼睛瞪大:“上卿位比宰相,甘羅何德何能居此高位?即便是相國大人,也沒辦法許此荒謬之言!”

田言不慌不忙:“老師可還記得,去年成蟜使韓?”

“成蟜使韓,不用甲,不伸威,韓出百裏之地,遂封長安君。”

尉繚露出若有所思之意:“可成蟜能有此戰績,是因為相國大人派出老將軍蒙驁(ào),大敗韓軍,韓王畏懼,才割讓土地,這是為了收買王族之心,甘羅如何為之?”

呂不韋之所以能在大秦獨掌朝政,在於他長袖善舞,八面玲瓏的政治手腕。

他為一介商賈,身居高位,又是衛國人,按理來說應該遭到老秦人的一致針對,然而他起用宿將,委以國事,調理好內部關系矛盾,竟是得到眾臣的擁戴。

老臣蔡澤,曾因受人攻擊,早已被迫告老稱病,呂不韋請他出山,參於朝政,更命他出使燕國,促成了秦燕連橫,燕太子丹才會被當成質子,來到鹹陽。

王齔(chèn)、蒙驁二位老將,也被委以兵權,繼續帶兵為秦國爭城奪地,雖己年邁,但威風不減當年,連克三晉,打得趙、魏、韓三國叫苦不叠。

而成蟜的長安君怎麽來的?其實就是呂不韋故意讓其得功勞,籍此收買王族人心。

田言道:“自秦燕連橫,燕趙摩擦不斷,邊境連連戰事,大秦遵循遠交近攻,一直相幫燕國,壓制趙國,然燕國借我秦威,攻占趙地,已生桀驁之心,燕太子丹便是禍患,可遣派回國,再令趙國攻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