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章 舉起手來(一)

沉默啊沉默,邰之源沒有繼續爆發,他轉頭望向最開始提問的郵報記者,輕聲說道:

“你剛才問要追究到什麽地步?我的要求很簡單:議會必須召開特別聽證會調查古鐘號爆炸事件,調查墨花星球七組事件,並且馬上重新啟動彈劾案,聯邦政府所有涉嫌犯罪的官員必須接受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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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謀家的審判台——這是當天夜間,聯邦三大報之一的論壇報緊急刊印的特刊大標題。

該特刊認為半年來聯邦數樁重大事件的幕後隱藏著不可告人的陰謀,某些腐朽的反動家族,意圖煽動盲目的民眾,挑動危險階層對立情緒,激化社會矛盾,從而進行強力的反撲以達到延續罪惡生命的目的。

整整三大版的報道內容,貫徹甚至發展了白天那位記者先生的隱指或者說影射,把矛頭直接指向沉默行軍,指向沉默的七大家,指向年輕的議員邰之源。

頭版那條醒目大標題的下方,是帕布爾總統親自寫的一篇政論文章,在文章中他用冷靜的筆觸解答了一些民眾最關心的問題,對三年聯邦政治事務發表了自己的看法,然後在結語中,他這樣寫道:

“寬容真正的敵人是狂熱。但是挑戰寬容的往往不是那些信仰篤定的狂熱分子,而常常是這類人—口他們想要打消自己的疑慮,同時還想封住別人的嘴,捆綁別人的手腳。”

“他們想捆住我們的手腳,所以他們想盡一切辦法廢止了愛國者法案,他們想要封住別人的嘴,所以用各種手段威脅、挾持或者收買媒體。”

“喬治卡林說過,弱者的意志所能具有的唯一力量就是狂熱,如果那些控制社會資源的怯懦強者們,只會調用如你我一樣弱者最後的唯一力量,來達到他們私人的目的,那麽我們為什麽要對他們寬容?”(注一)

總統先生的文筆依然強健動人,如同演講台上的雄辯滔滔,然而在今日之聯邦卻已經無法像當年那樣,引起太多熱烈的回響與聲援。

看到這段文字若有所思的人不少,只是無論什麽思想流派的學者或知識分子,都暫時保持了謹慎的沉默。

第二天清晨,已經沉默無聞很久的另一份大報,首都特區日報做出了迅速的回應,在第二版某個不起眼的角落裏,編者熱情歡呼主編和首席記者獲得了自由,同時在最後面刊發了鮑勃先生對總統的簡單回應。

“如果狂熱這個詞的對立面是冷酷,那麽當你們選擇冷酷時,就不要埋怨民眾自然地選擇了狂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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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治卡林藝術中心門前的臨時帳篷內,一夜未睡的鮑勃主編拾起半熄的粗煙草啜了口,然後揉了揉發澀的雙眼,正準備喝口陶麗斯親手打理的苦咖啡,結束掉第二篇正式政論,便看到伍德掀簾走了進來。

“回應很簡單有力,只是為什麽要放在第二版?”

伍德記者搶過他的咖啡杯喝了一口,被苦澀的稠汁刺激的皺起了眉頭,搖頭說道:“陶麗斯還真了解你的習慣。不過你到底什麽時候把離婚手續辦了?她已經等了你這麽多年。”

“子女的反對意見比較大。”鮑勃主編苦澀笑道:“這剛好可以回答你第一個問題,在我看來回應總統先生的陳詞濫調,甚至沒有處理家庭問題重要。”

伍德揮了揮看了一夜的論壇報特刊,感慨說道:“幾十年來依靠民眾狂熱支持,從礦區孤兒成長為聯邦總統的帕布爾先生,居然開始警惕狂熱這種詞語,這實在是一件令人感到嘲諷的事情。”

“歷史總是容易令活的夠久的當事者感到荒唐。”

鮑勃說道:“當年那位麥德林議員連續寫了十幾篇洋洋灑灑的社論,那時候誰能想到他是帝國人?同樣誰能想到他的競選對手,現在居然也開始寫社論了?”

“政治歷史就會永遠這麽乏味地重復下去?”伍德記者蹙著眉頭,望著帳篷外那些正在自覺清掃垃圾的遊行民眾,若有所思說道:“邰之源會不會不一樣?”

“政客和政治家的區別,就像畫匠和畫家之間的區別,前者無法保留最初的真實與感觸,永遠是重復的手工活,只需要達到自己的目的,掙錢或者是聲名。”

鮑勃主編感慨說道:“帕布爾從潦倒的律師事務所踏進聯邦政壇的時候,我們也剛剛進入新聞圈,從那時起我就一直替他呐喊辯護,因為我覺得他是政治圈內的異類,是一股清新的清流,最有可能成為政治家,而不是一肚子精液和滿腦子銀行卡密碼的政客。”

“可惜事實總是這樣的令人失望,他終究還是走到了玩弄權謀的政客道路上……至於你關心的那位年輕議員,我認為他無論是號召民眾,煽動對立情緒,控制狂熱氣氛的尺度,都已經做的非常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