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七章 仿佛當年帕布爾

聯邦最高法院宣布愛國者法案即時廢止,對於某些聯邦民眾來說,就像太陽驅散了陰霾,而對於另外的某些聯邦民眾來說,則更像是黑夜重新籠罩了大地。

萬民歡騰慶祝的場面並沒有在所有城市裏發生,在某些地方,有憤怒的帕布爾主義者走上街頭,揮舞著拳頭抗議,就連那位最高法院德高望重的何大法官,網絡和媒體上甚至極為罕見地出現了批評質疑他的聲音。

但至少在被沉默行軍隊伍占據的拉比大道兩側,在人頭攢動的最高法院大樓四周,沒有出現任何理念沖突與派別之分,無數的人興奮地跳躍,呼喊著口號,歡迎他們心中勇敢的英雄。

表情陰鷙守候在警戒線外的聯合調查部門官員,已經在民眾劇烈的噓聲與罵聲中狼狽離開,愛國者法案廢除,聯邦政府再也無法對那兩位新聞人采取強制措施。

鮑勃主編和伍德記者高舉雙手,像英雄般高昂著頭顱,在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中走了出來,在迎接人群最前面,是他們最熟悉的報社同事。

首都特區日報的記者編輯們,望著很多天沒有見面的主編和伍德,激動而感傷,有些女性擦拭掉臉上的淚水,強自擠出愉悅的笑容。

陶麗斯是鮑勃主編的專職秘書,這位年近四十的女士擁有一頭淡金色的大波浪卷發,她抽泣著走上前來,張開雙臂給了主編先生一個溫暖的擁抱,引來旁邊眾人誇張的笑聲和伍德臉上一絲詭異的笑容。

用顫抖的手指替鮑勃披上風衣,然後她從盒中取出一根高級粗煙草,小心翼翼放進鮑勃嘴裏。

鮑勃主編點燃粗煙草,狠狠地吸了兩口,然後遞給身旁怨念無窮的伍德,望著自己女秘書臉上的淚痕微笑說道:“不要哭了,會讓人看笑話的。”

“嗯。”陶麗斯帶著哭腔應了聲,然後擦去臉上的淚痕,很自然地走到他身旁站住,認真問道:“回報社?”

鮑勃主編和伍德記者下意識裏對視一眼,然後望向拉比大道另一側同樣無比擁擠熱鬧的某處,看著那名被記者們和民眾包圍的年輕議員。

愛國者法案廢除就能代表真正的自由?

身周數萬民眾嘈雜的歡呼聲,讓這兩位被稱為聯邦新聞界良心的中年男人同時皺起眉頭,想到聯合調查部門囚房恐怖的噪音,想起那段黯無光澤的囚禁時光。

還沒有獲得真正的自由,因為不能回到報社坐在桌前寫社論做調查,一旦他們離開這片嘈雜與沉默行軍完全不符的人海,便極有可能被暗殺被出車禍被跳樓被構陷入某樁荒唐的刑事案件被精神病……

“邰議員很清楚我們面臨的處境,所以從昨夜到現在他一直沉默,沒有和我們說太多事情,便知道我們這兩個被蒙上英雄的家夥,必須留在他身邊。”

鮑勃主編看著遠處,對身旁的伍德說道。

“我們現在對沉默行軍運動的聲勢確實很有幫助,我也不介意幫助他們。”伍德夾著粗煙草,聳肩說道:“只是有些討厭被迫的感覺,就好像還是在坐牢一樣。”

鮑勃主編平靜說道:“囚禁身體但無關精神,現在你我說的話能讓民眾聽到,那就不再是坐牢,而且我也很想知道邰議員……會不會是第二個帕布爾總統。”

他轉頭望向伍德,微笑拍了拍他的肩頭,說道:“不用回報社,拿起筆來,依然可以報復社會。”

……

……

憲歷七十六年一月份的雪時降時歇,誰也不知道晶瑩的雪花什麽時候會再次從鉛灰色的雲層裏落下,只有寒冽的風一如既往不停地吹拂著。

寒風之中,邰之源瘦削的身體顯得格外單薄,臉色愈發蒼白,圍繞在他身邊的人們不禁有些擔心,這位年輕的議員先生再次咳嗽之後會不會倒下。

跑政治線的記者都知道邰議員的身體不好,但新聞界沒有任何人知道他身體越來越差的真實原因。不過對於他們來說,憐惜是狂熱民眾的情緒,卻絕對不是他們對采訪對象應該有的情緒,所以他們高舉著話筒和錄音筆,沒有絲毫停頓地不斷連續發問。

邰之源舉起雙手下壓,示意周遭人群安靜些,然後對面前的郵報記者表情嚴肅回答道:“鮑勃主編和伍德記者雖然已經擺脫不公正亦不名譽的醜陋指控,政府必須為此正式道歉解釋,但關於二人在聯合調查部門審訊過程中所遭受的殘酷不人道待遇,政府必須承擔相關的司法責任。”

郵報記者追問道:“議員您的意思是要追究刑事責任?那麽起訴書中將會涉及到政府哪個序列的部門?”

“愛國者法案已經被廢除,那麽擁有危險高權限的聯合調查部門,就失去了存在的所有理由,必須馬上解散。”

邰之源的回答很簡單直接,並且強硬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