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鋒利

不曾雄赳赳,只是沉默地掠過一次戰場,見著幾叢硝煙,幾處模糊血肉,並不足以撼動或改變許樂這塊東林石頭太多。只是如磐石不可轉移的內心,在真正見慣了生死之後,早已再次重回東林。

當年在鐘樓街跟著一幫孤兒廝混時,誰曾有什麽家世後台,只不過是比誰的刀子更快,腦子更靈活。此時他隔著那叢花看著鐘二郎,郎心不如鐵,他的目光卻如鐵,冷且強硬,竟似要把鼻梁上的寬幅墨鏡片都震出裂紋來。

鐘子期正憤怒於國民少女的嘲諷,忽然感受到這一雙目光,無來由地感到渾身一寒。片刻後,他毫不示弱地緩緩擡起頭來,冷冷地直視許樂的雙眼。

在很多人看來,甚至是在他自己看來,依仗著鐘家那頭老虎的寵愛,毫無疑問他是西林鐘家唯一的繼承人,這種身份讓他有太多驕傲與狂妄的資格,當日在金星酒店,就連李封這個真正的瘋子,都不敢把自己一槍崩了,更何況是面前這個年輕的中校。

那日之後,鐘子期十分用心地查了一下許樂的來歷,確認了他與費城李家之間的隱秘關系,卻並不怎麽忌憚,更何況他今天身邊還帶著鐘家的直屬安全部隊——七名面色沉厲的黑衣保鏢沉默地站在鐘子期的身後,他們都是西林軍區退役的特種尖兵,實力異常強悍。

有這樣一群厲害保鏢在身旁,鐘子期並不擔心自己的安全,反而有些羞愧於先前被許樂的冷冽目光震住,表情微沉盯著許樂,冷冷說道:“許樂中校……”

許樂根本沒有聽他說的話,眯著的眼眸裏亮光漸漸斂去,上前牽住簡水兒的手,幹凈利落地轉身,向著黑色汽車走去。

鐘子期臉色劇變,這種被無視的羞辱,實在已經到了他以及他的家族無法承擔的程度。

打開黑車的後門讓簡水兒坐進去,許樂轉過身來,看著那叢鮮花之後的鐘家少爺,緩緩取下墨鏡,很認真地說道:“如果你再來騷擾她,我會打到你叔叔都認不出你是誰。”

許樂不是裝酷的人,他這句話也並沒有刻意從牙縫裏逼將出來,帶著落日州的風,只是很平直簡單地敘述一個道理,因為簡單而顯得格外可信。

人有名字,樹有影子,換成是一位普通的聯邦中校說出這樣一句話來,鐘子期只會覺得荒謬到極點,放肆地捧腹大笑,然後面色一肅把這名中校整治到生死不知。

然而說出這句話的是許樂,於是這句段位極低,極沒有趣味的粗俗威脅,從薄薄雙唇裏吐出來,瞬間變成冷到極點的5460極北冰川陰風,呼嘯著在闊平的停機起降坪上刮過,讓所有人都感到了無窮寒冷。

許樂此人擁有與李瘋子抗衡的個人戰鬥力,又有像林半山一樣不守規矩的惡名,首都星圈那些千世家族的主事者們,之所以一直不願意他從黑獄中出來,之所以對這個單獨人物投注那麽大的警惕,不外乎便是因為他敢殺人,他能殺人,明明這世界未將他逼到極處,他便敢毫無道理地暴起殺人,比如麥德林。

因憤怒而面色巨變的鐘子期,聽到這句威脅之後,臉色頓時變得蒼白起來,因為他知道許樂說出便一定會做到。就連他身後那些沉默的,出自西林軍區特種營的強悍保鏢們,一想到許樂中校曾經做出來的那些事跡,也不禁面色微變,小意謹慎地靠近到鐘二郎的身邊。

鐘子期蒼白的面容上泛起一絲怪異的紅暈,盯著黑車旁的許樂說道:“好,好,好……但我必須提醒你一件事情,這裏是西林,這不是一個靠拳頭混飯吃的世界。”

“我已經給足了你面子。”他沉聲說道:“既然你不肯還我這張臉,那我把話也放在這裏,只要她還在西林一天,我便會追求一天。如果你認為這是騷擾,你盡可以來打我。”

說這話的時候,鐘子期毫不退縮地向黑車旁走了兩步,嘲諷笑道:“事實上,我這時候就準備繼續騷擾,我很想知道,你會怎麽打我。”

他身後那些黑衣保鏢也跟著走了上來,警惕地注視著四周七組的戰鬥人員,有幾個人的手已經伸進了黑色正裝裏面,伸手的動作很自然尋常輕松,就像是摸煙一樣。

場間眾人誰都知道這些人摸的肯定不是煙,而是那些銳利的殺人武器,偏生他們沒有刻意掩遮,只是面無表情地做了出來,一股足夠的震懾力,就隨著伸手入懷的簡單動作噴薄而出。

聯邦嚴格管制槍械,除了西林鐘家這種土皇帝或者軍閥,誰敢明目張膽地在軍事基地裏動槍?七組所有人的表情沉凝,注視著這些老辣的職業軍人,沉默地等待著後續事情的發展。

鐘子期的底氣便在於此,雖然他就是再憤怒,也不可能堂而皇之調兩個營來把許樂滅在當場,但自幼成長於軍區大院裏的剽悍性格,卻讓他有了在許樂面前拔槍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