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酒會(第2/2頁)

酒會自然不能總是坐著,在前半段程序結束之後,流風坡會所的服務人員們極迅速幹凈地轉換了會場,中間的舞池空了出來,無數衣著華貴的大人物們開始彼此寒暄交談,帕布爾總統已經提前離去,來自青龍山的金基範委員長和那位南水領袖的公子,自然成為了眾人矚目的焦點。

沒有人知道聯邦大和解之後,青龍山反政府軍會以怎樣一種方式進入聯邦,會對現有的政治格局帶來怎樣的變化,甚至沒有人敢確認這些山裏的遊擊隊們究竟能不能夠成長為某種政治力量,但無論是政客還是商人,都必須在這種混沌不明的情況下,提前展示自己的善意與親切。

施清海提著一瓶紅酒,與許樂兩個人靠著角落墻壁,一邊喝著一邊無味地觀看著場間的一切。忽然間他看到不遠處一位侍者垂在銀盤下的手勢,眼睛眯了起來,低聲對許樂說了一句什麽,便離開了現場。

有人找施公子,許樂靠著墻壁低著頭,有些無聊地提著紅酒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離開,國防部為什麽要自己來參加這個酒會,究竟是誰想見自己?

他不是一個喜歡獨飲的人,也沒有興趣蹲在墻角畫圈圈,流風坡的墻紙圖案雖然線條明麗動人,可也沒有辦法研究太長時間,尤其是看著酒會前方被眾人包圍的那處,看著那抹藍色和那位領袖公子驕傲的臉,他的心情便有些躁郁,隨手將紅酒放在腳邊,信步走出了大廳,來到了側方的露台上。

秋夜清爽,偶有一陣風來,竟感覺有些寒冽。許樂雙手輕扶石欄,眯著眼睛看著前方的山林,林梢上方的繁星,林子對面的憲章廣場,和那些無知無覺的五人小組雕像,本準備安靜片刻,卻聽到身後傳來了一腳帶著猶疑的腳步聲。

……

……

他轉過身來,望著穿著那藍色斜抹肩小禮服的張小萌,沉默片刻後說道:“好久不見。”

“去年在議會大廈門口。”

張小萌帶著一絲緊張不安望著他,握著酒杯的手指關節有些發白,她理了理額前飄蕩的發絲,勇敢地向前踏了一步,距離許樂更近了一些。

在很多情況下的這種場面,重逢的年輕男女一般都很難找到某個話題打破沉默,或許會說天氣,或許會說月亮,但許樂不。

他只是平靜地看著這張熟悉清麗的容顏,想著曾經有過的快樂,曾經有過的哀傷,曾經有過的欺騙,直接說道:“在鐘樓上,你曾經對我說過,你堅持你的信仰,所以放棄和我之間的感情。如果喬治卡林發現你們出現在七大家的家裏,會不會憤怒地從墳裏跳出來罵你們一頓?”

他沒有質問她的欺騙,沒有述說自己為了替她報仇,而曾經做過些什麽,只是如此平常地詢問了這樣一句。然而就是這樣一句,卻毫不遮掩地表露了他內心對某些事情的深刻於心。

“深秋夜冷,你穿著一件單薄的禮服上了露台,卻不用擔心會冷……因為邰家的這間會所,極為奢侈地揮霍著暖風。”許樂伸手在暖風中輕揮,說道:“就連露台上都有暖風。想想青龍山的日子,是不是有很大的不一樣?”

張小萌微低著頭掩飾眼睛裏的濕潤,她趕來露台,想對許樂說的並不是這些,但似乎許樂並不想給她開口的機會。她用力地握著裙邊的拳頭,並沒有在聯邦電視台鏡頭前的沉穩美麗,反而更像當年那個偽成熟,實際上很傻很天真的女孩兒。

“你應該很清楚不是這樣的,帝國入侵在即……”她輕聲地辯解道,不知道是為反政府軍辯解,還是為自己的選擇辯解。

“不對,是青龍山快支持不住了,才選擇的和解。”許樂盯著她的眼睛,有些惱火地說道:“不要忘記,這件事情我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就算你說的是真的又如何?”許樂望著自己曾經最愛的姑娘,微垂眼簾,帶著一絲嘲諷沉聲說道:“為了信仰可以放棄愛情,為了人類社會的大利益可以放棄信仰,那究竟有什麽是不能放棄的?”

“信仰要你去找邰之源,你便去找;信仰要你陪領袖的公子,你就去陪……”許樂擡起頭來,繼續冷聲說道:“以前你的信仰是麥德林,現在的信仰是青龍山,你自己到底有沒有搞明白信仰究竟是什麽?”

字字誅心,句句刻厲,張小萌望著這張不曾或忘的男人面龐,怔怔地一言不發,沒有分辯,沒有憤怒,嘴唇一抿笑了起來,兩串晶瑩透明的眼淚就這樣在笑容裏滑落於臉頰之上。

她比誰都清楚他是一個怎樣溫暖親切敦厚的男人,然而他卻說出了這樣尖酸刻薄的話,自己讓他受了多深的傷,給他帶去了多少的苦?

便在此時,露台的門再次被人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