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黎明之前

掛著醒目軍事專用車牌的車隊,在深夜的首都大街上,像一隊幽靈般,異常快速地向西方駛去。如果此時是白天,過往的行人一定會注意到,這個車隊所代表的身份與地位,此時街上偶有駕駛著自行清掃車的工人,遠遠望見那些軍車,也下意識裏踩下了刹車,看著車隊一路呼嘯而過。

鄒應星沒有坐在前方國防部長的專用配車裏,而是坐在了邁爾斯上將的防彈軍車之中。兩位聯邦軍方的重要人物,目視前方,語氣平緩,在討論著一些事情。

“擺在總統先生面前那只筆意味著什麽,你我比任何人都清楚,無論許樂為什麽去殺麥德林,但他做到了這一點,便意味著他為聯邦立下了大功,而且他還是MX機甲的研制者之一,更關鍵的是,在我們這些當兵的看來,這個小家夥,如果就這麽死了,那對聯邦來講,是一個不小的損失。”

邁爾斯上將的眉毛,在夜燈的閃閃照耀下泛著光,隱約可以看見裏面有幾絲白色,他皺著眉頭,偏又微笑說道:“那盤錄像,軍區戰研室已經分析了很久,最近那些搞演習的小崽子們,也在學習研判,你看過幾次?”

“一次。”鄒部長安靜地回答道:“事涉聯邦機密,看的次數太多,保密性就會降低。”

邁爾斯上將笑了起來,微嘲望著他說道:“這麽多年過去了,你還是這般小心謹慎的模樣,你都已經把錄像扔到了作訓基地裏,還在我面前遮掩什麽?”

鄒部長笑著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聯邦軍人,鐵血鑄就,忽然間多出了你這樣一個謹慎自持的人物,偏生讓你坐上了國防部長的位置,只怕軍中有很多人都想像不到。”邁爾斯上將側身望著他,緩聲說道:“但我一直記得,當年第二次遠征時,如果不是你讓艦隊強行著陸,我那支部隊可就全完了。”

“你當時在通話器上,揮著那把自殺成仁的手槍,對著艦隊狂吼,如果艦隊再不下來,你要把後勤基地裏所有人殺光……在這種情況下,我怎麽敢不聽你的安排?”

鄒部長淡淡說道。只是很簡單的幾句話語,便將這兩位軍人拉回到了很久之前的戰場上,那時候的邁爾斯上將,已經是某方面軍的實力派大人物,而鄒應星卻只是後勤方面的一個主官,雙方的位階相差極大,誰也沒有想到,這麽多年過去,兩個人已經是平起平坐的軍方大佬。

更關鍵的是,只怕連帕布爾總統和那位夫人也無法預料到,聯邦軍方這兩位大佬這些年來往極少,但私下的關系,卻是如此的融洽。

邁爾斯上將坐直了身體,冷聲說道:“說回正事兒。許樂畢竟是現役軍人,怎麽可能就這麽死在那些家夥的手裏。為了掩蓋真相,就讓我們的子弟當替罪羊?”

“這個小家夥如果能在軍隊裏好好打磨幾年,將來在與帝國的戰爭中,必然會大放異彩。”

邁爾斯上將想到自己看過很多遍的基金會大樓監控錄像,解開自己軍裝上的領口,感嘆說道:“多少年沒有出過這麽生猛的家夥了?我看就算李封那個小瘋子,只怕也沒辦法突進基金會把麥德林幹掉……你說,當年的師長能不能做到?”

他所說的師長自然是很多年前,十七裝甲師師長,如今的聯邦軍神李匹夫大人。

“師長當然沒問題。”邁爾斯上將馬上推翻了自己先前的疑惑,緩緩說道:“但是將來的大戰中,難道還指望師長再親自出山?我們這些人豈不是要羞愧死?”

鄒應星一直安靜地聽著,沒有插一句話,只是偶爾看著窗外安靜的街道,眼眸裏閃過幾絲光澤,然後迅即消逝不見。

“如果我沒記錯,你家那丫頭好像是他的人……在這種情況下,你還如此謹慎,不肯出頭?”邁爾斯上將靠在椅背上,開始閉目養神。

鄒應星微微一笑,沒有解釋什麽,在那個墓園裏與那個小家夥一次擁抱,便注定了雙方都要為彼此背幾個塗成黑色的鍋。

邁爾斯上將沒有聽到鄒應星的聲音,也不以為異,他知道這個家夥一路從後勤做起,在軍中向來謹慎肅然,絕對不會輕易地發表意見與看法,哪怕如今已經是聯邦的國防部長,這種性情依然沒有改變。

他閉著眼睛,緩聲說道:“許樂是人才,不能死。”

……

……

三林聯合銀行總部大廈頂樓,純玻璃穹頂與邊墻,在黑暗的夜中,就像是一塊鉆石般璀璨奪目。

利家家主利緣宮老人,依舊戴著那頂黑色的小帽子,蒼老不堪地坐在那把老式的椅子上,與銀行總部頂樓寬闊奢華的辦公環境,形成了鮮明的對照。

他放下了手中的電話,臉上的皺紋沒有舒展開來,反而擠成了風化石層般的線條,密密麻麻,充滿了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