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憤怒的青年(上)

為什麽三十七憲歷的汽笛,還要發出呼嘯的聲音?港都旅遊局要在高鐵上加復古風,據說這是羅斯州長很得意的政績,那些被刻意塗成原木顏色的通道小屋,難道就沒有人說過很難看?

港都是聯邦最大最繁華的城市,這清晨的風就這樣吹著,吹過寬闊的直街,吹過那些高聳入雲的大廈,吹過那些密如蛛網的高架路與輕軌,吹過那些睡眼惺忪的年輕男女,他們從哪裏鉆出來?從夜裏的荒唐裏出來?

若入了夜,這一大片絲雲之下的巨型城市會閃耀出怎樣的燈火?會不會像個怪獸?此時的水泥與玻璃交織著,已經給人壓力,若到了陰暗的夜間,會不會讓人有想嘔吐的欲望?

欲望?人都是按照欲望的安排活著,尤其是這座叫做港都的城市。又想起了那些濃妝將殘的年輕男女,他們的白日是睡夢,他們的夜晚是荒唐。這城市的空氣裏為什麽隱隱能夠嗅到體液令人作嘔的味道?

又想到嘔吐了。

許樂拉著沉重的黑色箱子,沉默地站在港都市高鐵車站的門口。出口處在車站巨型圓頂建築下層,迎面便是港都市聞名聯邦的那一座大湖,清晨的湖水沒有一絲清新感覺,有的只是溫溫存存,溫存到令人感覺有些潮濕。

桑湖,聯邦三個大區,數個星系中最大的一個城中湖。

越過微有白霧的湖面,可以看到一大片密密麻麻,象征著財富與地位的高層建築,那些建築之間的距離是如此的近,竟是擋住了自東面而來的初升陽光,讓這座繁華的城市,無來由地透著一絲陰森的感覺。

“什麽狗屎地方。”

第一次來到聯邦最出名的港都,許樂沒有絲毫興奮的情緒,他低頭輕聲罵了一句,拉著箱子向外面走去。他身後不遠處的白玉蘭沉默地看著他的背影,跟了上去。白玉蘭知道許樂的心情不好,甚至那張沉默樸實的臉上,似乎隱藏著一股難以抑止的憤怒,只是這種憤怒的情緒由何而來?

在白玉蘭的心中,這些天的許樂是一個性情沉穩,慣會用開朗的笑容來面對一切的年輕人,昨夜的旅途上一直也沒有什麽問題,為什麽他的情緒卻忽然間有了這麽大的變化?

肯定不是因為半途上車的那兩個男人,也不應該是那位南相家的小姐,和那個樸志鎬的未亡人也沒有關系,那麽這種情緒的突然變化從何而來?

白玉蘭皺起了眉頭,看著許樂的背影,想到了清晨時分新聞裏的那些畫面,隱約有些明白,卻不明白為什麽那個遠在S2區發生的新聞,會讓許樂從一個沉默而自持的年輕人,變成一個看見什麽都無比憤怒,漸漸尖酸刻薄起來的憤怒青年。

……

……

出租車來了,許樂和白玉蘭上車。

出租車一直開了四十多分鐘,卻依然只是穿過了港都市極小的一片區域。車輛在這些大街小巷,高架隧道裏穿行,許樂眯著眼睛看著窗外陌生的城市街景,表情漸漸平靜下來,眼眸裏藏著的那絲燥意,卻永遠無法停歇。

時不時有街頭的大光屏緊急新聞的聲音,傳到出租車內。

“目前統計的死亡人數超過了三百人,隨著救援工作的繼續,死亡人數或許會上升到了一個令人難以承受的數字。”

聯邦新聞頻道的記者,顫抖著聲音說道。

“沒有組織或個人對此次恐怖襲擊表示負責。”

“麥德林議員辦公室有七名工作人員喪生於此次恐怖襲擊。議員本人受傷不重。”

“憲章局已經將該事件歸類為第二序列事件。總統辦公室已經證實,所有襲擊者均已死亡,身份以及過往档案正在確認中。”

“一場名為和平的演唱會,最終變成了一場屠殺。這究竟代表著什麽?”

“聯邦的和平進程,在這一刻蒙上了一層陰影。”

出租車停在了事先訂好的半島酒店。港都市最豪華的五星級酒店,也沒能讓許樂的心情稍微好一點,他拉著沉重的黑色箱子進了電梯,進了房間,沒有給服務員小費,直接打開了墻上的超薄光屏。

半島酒店頂層的房間很貴,很大,包括電視光屏也大得出奇,逐漸亮起的光點漸漸凝結成了一幅清晰的新聞畫面。

S2大區環山四州公民體育場,本來因為簡水兒和平演唱會而布置的彩燈花帶,此時已經全部變成了灰燼廢墟。

硝煙已經散盡,可以容納八萬人的體育場東南角的看台全部被炸垮了,畫面裏卻看不到多少鮮血,那些鮮血或許還藏在灰塵中,廢墟中,警燈與急救車的燈光在灰暗的天空裏不停閃著,新聞記者惶急而悲傷的聲音,在這一刻顯得無比蒼白。

昨天夜裏,應環山四州政府及麥德林議員的邀請,簡水兒在S2大區開了一場名為和平的演唱會,這場演唱會不是為了羅斯州長及麥德林議員的總統大選造勢,而是為了盡可能地修補聯邦普通公民與環山四州民眾之間的情感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