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紅了眼(第2/2頁)

那是東南方向。

然後他說了一句話,很無頭無尾的一句話。

“我若成昊天,你在神國不朽。”

天空深處,雲層遮掩著的某個地方,或者在群山裏,或者在小鎮上,總之是在昊天看不到的地方,忽然響起一聲清嘯。

那聲清嘯極長極亮,回蕩在人間的天空裏,顯得極為歡喜。

聽著遠處傳來的清嘯,大師兄神情微變,有些凝重。

觀主看著他平靜說道:“得道者,多助,你和書院焉能不敗?”

大師兄嘆道:“利益使然,與道字何涉?”

……

……

聽到這聲清嘯的人很多。

賀蘭城裏的唐軍,從先前那場恐怖的震動裏醒過來,正在四處撲火,場面有些混亂,這聲清嘯響起,卻讓他們的動作都有些僵硬。

因為他們都感覺到了這聲清嘯裏蘊藏著的歡愉以及絕然,歡愉到了極致處,便是瘋狂,絕然那是對除自己之外的任何生命的絕然,那是極度的自私。

寧缺也聽到了這聲清嘯。

他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看著身前剛剛睜開眼睛的桑桑,低頭在她額上親了口,低聲說道:“你先去,我一會兒就回來。”

桑桑靜靜地看著他,不知道是重傷之余無力說話,還是不想說話。

寧缺低頭,不與她的眼神接觸,解開二人間的系帶,然後躍起。

大黑馬知道他的意思,繼續向著賀蘭城方向狂奔,如一道真正的箭。

寧缺躍下馬背,腳剛落在地面,便向後方狂奔而去。

他的腳在堅硬的巖石上,踏出深深的足跡。

堅硬的皮靴,迅速變成柔弱破敗的絲絮,然後被風吹走。

他像顆石頭,被投石機砸出一般,轟向先前所在的那片山野。

轟轟聲響,是他的身體與空氣磨擦的聲音。

他的速度快到難以想象。

卻依然慢了。

當他奔回山崖間時,看到了一幕觸目驚心的畫面。

觀主與大師兄,正在花海間對峙。

一棵青樹破空而至,壓向大師兄。

大師兄以棍為劍,帶動天地迎起。

正是最緊張的時刻,彼此牽扯,無法擅離。

這時候,卻出現了第三人。

花海裏沒有花香,卻有濃郁的酒意,薰的人直欲沉醉。

一名青衣文士,出現在大師兄身後。

他的左手拎著只酒壺。

他的右手從酒壺裏抽出一柄劍。

他一劍刺向大師兄的胸口。

如果說觀主天下第一,大師兄天下第二,那麽他大概便是天下第三。

他是真正的第三人。

面對著觀主和他的合擊,尤其是如此陰險的偷襲,大師兄無法避開。

鮮血飆射,落入花海裏,將黃色的野花,染成了紅色。

寧缺看到的就是這個畫面。

他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

他想破口大罵,卻沒有罵,只在心裏默默地說了句臟話。

他悄無聲息,就像顆真正的石頭,斂去了與空氣磨擦的聲音,不去看師兄背後流淌的血水,眉眼間冷漠的像寒冰一樣。

他的赤足踩在嬌嫩的花瓣上,花瓣不碎。

他來到青衣文士的身後。

他沒有抽出鐵刀,因為那會被人感知,也沒有用鐵箭,因為那人和大師兄在一起,他要做的事情,就是偷襲。

青衣文士神情驟變。

畢竟是經歷無數世事,境界極其高妙的大修行者,寧缺來的再快,再突然,再出乎意料,依然讓他心境有所觸動。

青衣文士感覺到了危險。

他的臉色變得很蒼白。

他抽劍,便準備離開。

他是世間活的最久的兩個人之一,那麽,也就是最怕死的兩個人之一。

不要說身後偷襲他的那個人,能不能殺死他,只是想到有危險,他便想要走。

大師兄不讓他走。

這便是書院同門的默契。

他知道寧缺回來了,那麽自己便要做些事情。

大師兄半側身,將酒徒的壺中劍留了下來,右手舉棍,迎著觀主的無量,左手自棉襖畔擺起,指向酒徒的眉間。

天下溪神指。

這是陳皮皮的打架本事。

青衣文士一聲怪叫,掩面而退。

這一退退的極妙,避開天下溪神指,更關鍵的是,搶先把自己送進寧缺的懷裏。

主動與被動之間的差別極大。

這一退,便至少能夠讓寧缺的殺勢弱上三分。

寧缺看著那道在大師兄體內彎曲的劍,想象著那種痛苦,再也無法壓制怒意。

他像石頭一般,砸在青衣文士的後背!

他環抱住青衣文士,向天空裏跳去,然後狠狠向著那片山崖撞去!

山崖越來越近,就在眼前。

似乎要一起去死。

寧缺管不了那麽多。

他的眼睛已經紅了。

被師兄後背流出來的血染紅了。

他殺紅了眼。

他對著青衣文士的耳朵吼道:“酒徒,我操你媽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