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無數雙手(第2/4頁)

所有人都以為元十三箭是箭,但其實並不是。

符箭,不是箭,而是符。

或者,應該把元十三箭看作一種箭符。

每次鐵箭射人間,便是寧缺在人間寫了個符。

當鐵箭離開弓弦的那瞬間,箭杆上的符紋被刻滿,並不代表那個符已經寫完,相反,那才是真正的符的第一道筆畫。只有當鐵箭出現在目標之前,最後一道筆畫才會落在彼處,至此才能說寧缺把那個符寫完了。

符是整體,缺少任何筆畫,都不算完成,寧缺射箭的過程,自然也是整體,從鐵箭離弦到命中目標,這個過程無法切割,所以鐵箭一旦射發,便強大不可摧。

鐵箭寫出的大符自成一體,自然沒有時間與空間的概念需要,所以表現的甚至比無距更難以想象。同時因為符從最開始到最後都是相互聯系的,寧缺不需要看,只需要知道最後一筆應該落在何處,那麽他便能讓鐵箭落在何處。

在他的識海裏,在他寫符的時候,長安城與遙遠的西荒,本質是聯系在一起的,箭最後落在崖坪上,出現在講經首座的身前,這道符才寫完。空間都無法切割開這道符,無法阻止那道鐵箭,再加上長安城的力量,金剛不壞的佛身又如何?

最初書院研發出元十三箭的時候,沒有任何人真正的完全明了其中的原理,君陌不能,寧缺也不能,直到很久之後,他在光明祭上,隔著千裏射殺了崔老太爺,才隱約有所悟。

今日在長安城墻,向著極西荒原放了兩箭,他對於如何書寫這種大符,又有所得,而他知道這對自己是很重要的事情,甚至不下於箭射首座這件事情本身,因為這是老師顏瑟臨死之前對自己的期望,也是自己命中注定要做的事。

當然,就像隆慶推算的那樣,元十三箭需要得到配合——他與君陌之間遠隔萬裏,鐵箭在顯形之前,符的過程裏本身無法提前傳遞任何信息,他只有等著,希望二師兄能夠算到自己想要什麽,希望能夠在識海裏看到首座。

君陌在地底世界征戰數年,也只闖過一次山,與講經首座交過一次手,寧缺的期望,在事前看來更像是奢望或者說癡心妄想,但他卻偏偏這樣做了,一等便是三天三夜。

事實證明,寧缺對了。他與君陌這對師兄弟之間,沒有任何聯系,卻自然有種默契,知道彼此心意。

就像鐵箭這個符一樣,沒有人能夠切斷。

寧缺不知道現在懸空寺的情況,不知道講經首座有沒有被自己的鐵箭重傷,但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兩道箭符寫的很完美,那麽二師兄必然會把剩下的事情做好。

唯一遺憾的是,這兩道鐵箭便讓他損耗嚴重。將長安城的力量運到遙遠的西方,即便是如今境界的他,也有些難承其重,此時驚神陣在源源不斷地補充著他的念力,但短時間內再也沒有辦法射出像先前那樣威力的兩道鐵箭。

不然他一定會把箭筒裏的鐵箭盡數射完,直至將講經首座完全射死才會罷手,沒有誰比他更清楚,幫助二師兄早日毀掉佛國,是多麽重要的一件事情。

君陌在西荒拖住整個佛宗以及右帳王庭和月輪兩個國家,看似為書院和唐國承擔了極重的負擔,但寧缺更希望他能夠回到長安城,那柄鐵劍應該在更大的舞台上揮灑,他的鐵劍下應該斬殺更強橫的那些強者,比如正在向桃山走去的那人。

寧缺收回視線,不再看天空裏的兩道凝雲,轉身望向東方,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他會收弓的時候,他再次彎弓搭箭,然後於毫無征兆之間,向著東方射出一箭!

很多長安百姓正在城墻下看熱鬧,因為城墻太高,看不清楚上面的畫面,但能隱約看到寧缺的動作。

看著他突然再次彎弓,城墻下方驚呼驟起,黑壓壓的民眾像潮水般湧向這方,想要看的更清楚些。

人群忽然變得鴉雀無聲,看著那道鐵箭脫離弓弦,伴著一聲輕錚,就此消失在寒冷的冬風裏。

轟!響起的是萬人齊聲一喝,那是感嘆震撼,能夠親眼看到這幕畫面的無憾,更是對書院先生的助威。

碧藍的天空裏再次出現一道清晰而筆直的冷凝雲,仿佛先前那道鐵箭將天地元氣甚至是天地本身都撕開了一條道路,但實際上是那道鐵箭在天地間自行創造了一條道路,一條不在天地之間的道路,那便是符箭的筆畫相聯之道!

符箭便是箭符,寧缺這道符的終筆落在遙遠的成京城!

……

……

燕國成京在下雪。黯淡的鉛雲不停擠落著純白的雪片,而在雲層深處,隱隱有淡青色的閃電不時亮起,有的閃電竟是穿透了雲層,隨著片片落雪來到荒涼的田野上。

冬雷震震,夏雨雪……

這時節風雪常見,閃電卻極罕見,畫面顯得格外詭異,仿佛蘊藏著極大兇險,又或是有什麽力量在其間穿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