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人歸來,棋盤歸去(第2/2頁)

桑桑靜靜看著梨樹,不知在想些什麽。

待看清楚桑桑的模樣,書院眾人的情緒變得愈發不安——她左手背在身後,右手垂落在身側,手指微屈……提著一條青毛狗。

哪家小姐養只寵物是很常見的事情,但絕對沒有誰會像她這樣,不把寵物抱在懷裏,而是像握劍一樣拎在手裏。

青毛狗在她手裏緊緊閉著眼睛,似乎在裝死。

湖畔一片死寂,梨樹被山風輕拂,落下數十滴水珠。

大師兄靜靜看著她,然後伸手握住腰間的木棍。

四師兄範悅向溪畔的打鐵房走去,河山盤在那處。

五師兄宋謙和八師兄伸手抓起黑白兩色的棋子,手指有些顫抖。

六師兄握緊鐵錘,肌肉如山巖畢現。

木柚的指間出現一根繡花針,山道上的雲門陣法微動。

北宮盤膝坐下,橫琴於胸前。

西門站在他身後,豎簫於唇間。

數息之間,諸人便已經做好了戰鬥的準備,並且是最強的手段。因為梨樹下的桑桑是昊天,是書院最強大、也無法避開的敵人。

王持很苦惱,他擅長辯難、花草、用毒,無論哪種都不可能對付昊天,昊天不會與他講道理,昊天怎麽可能被毒死?

他左看看右看看,最後目光落在桑桑鬢間,看著那朵在風裏微微顫抖的小白花,聲音微顫說道:“這花兒……挺好看,在哪兒摘的?”

“沒事兒,沒事兒,她還是我媳婦兒。”

看著場間緊張的局面,寧缺趕緊說道,只是桑桑沒有理他,於是很難讓人相信真的沒事兒,不免讓他覺得有些尷尬。

梨樹下一片死寂,只有山風穿過簫孔與琴弦的輕響。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桑桑終於不再看梨樹,轉身看著眾人毫無情緒說道:“因為寧缺,我今日不殺你們。”

寧缺聽著這話,終於放下懸著的心,雙腿竟有些發軟——桑桑現在貪嗔癡三毒盡去,天威重臨,即便大師兄和書院諸同門在人間再如何強大,也不可能是她的對手,生死都在她的一念之間。

“看,我都說沒事兒了。”

他拍著胸口說道,滿臉的驕傲,說道:“我有面子。”

北宮覺得很丟臉,說道:“書院的面子都讓你丟光了。”

寧缺很認真地解釋道:“先活著,再說面子的事。”

桑桑伸手,棋盤便到了她的手裏。

她看著書院諸人,說道:“我要這個。”

她雖然沒有用疑問句,實際上卻是詢問,眾人有些意外,然後搖了搖頭——書院雖然最喜歡逆天行事,但沒人真願意和昊天搶東西。

還是北宮,展現出了不一樣的精神氣質,他壓抑著心頭的緊張,微顫的手指撥動了琴弦,發出一聲叮咚,說出一句話。

“我說……這棋盤就算夫妻共同財產,但至少有一半是我小師弟的吧?你要做什麽,是不是得讓他同意先?”

寧缺很是無語。

他知道桑桑拿棋盤做什麽,被佛祖困在棋盤裏千年時間,險些迷失本性,就此寂滅,便是他也覺得憤怒郁結,更何況是驕傲的昊天?

桑桑不會就這樣算了,她沒有滅掉棋盤裏的世界,沒有殺死至今不知身在何處的佛祖,她一定會做些事情,才能獲得平靜。

只是棋盤非凡物,即便她是昊天,也很難在短時間內將其打破,那麽她準備拿這張棋盤怎麽辦?她的怒火會落在何處?

桑桑拿起棋盤,振臂一揮,青袖上的繁花盛放,一道清風徐起,後山崖坪上空的陣意被撕開一條裂縫,棋盤便從那個裂縫裏飛了出去,飛至天穹之上,變成一個小黑點,然後化作一道流光,向遙遠西方墜落。

西荒深處,天坑地底世界的戰爭還在持續,數萬起義農奴在無數敵人的包圍中英勇地廝殺,無數佛光與血水噴濺不停。

忽然間,一道厲嘯在高空響起。拿著簡陋兵器的農奴和拿著鐵棍的僧兵面帶驚愕之色望向天空,戰場變得安靜下來。

天空裏出現一道筆直的線條,自遙遠東方而來,撕裂雲層與空氣,直指般若巨峰峰頂的懸空寺大雄寶殿。

轟的一聲巨響,前些天被春雷劈塌一半的大雄寶殿,瞬間消失無蹤,變成一團由無數微粒組成的塵團!

巨峰顫抖起來,無數黃廟倒塌,無數佛像碎裂,無數僧人噴血而亡,恐怖的震動傳至原野,無數戰馬驚恐嘶鳴,跪倒難起。

大雄寶殿盡碎,峰頂只剩下平整的崖坪,崖間出現一道漆黑的洞,巖石被高溫燒蝕變成流沙狀,無數塵屑與火花從洞裏噴射而出,快要觸及雲層。

懸空寺遭受了滅頂之災,只是因為桑桑在書院後山把棋盤扔了回來,她用佛祖的棋盤在佛祖的遺骸上轟出一個深洞。

棋盤穿過整座山峰,繼續向著原野地底而行,穿透堅硬的巖層和滾燙的熱河,依然沒有停止,向著恐怖的巖漿層而去。